滴在地上,他自己听见那一点声,心里的慌竟慢慢退了些。
他悄悄数到一百八十,忽觉腿像被人换了新骨,里面空空的,不疼。
舅父站在人群外,手攥得紧紧的,见他脸上平静,眼里悄悄湿了。
“够了。”
朱瀚看着李遇,“你坐一下,换王福上。”
“我还能站。”
李遇下意识想要逞强,但石不歪瞪他一眼,他忙缩回一句“我坐。”
众人有站稳的,有摇晃的,有咬牙硬撑的。
韩定带着几名学生在绳外看,时不时走近一两步,用眼神示意“放松”
“呼吸”
。
顾辰不说话,眼睛比昨日更沉,他把一枚细细的木梢放到每个人脚边,“脚心往这儿落”
,声音低得像风。
站到巳初,朱瀚轻轻拍手“收。”
他让人端上温水,先让每个人含一小口再咽,才叫他们坐下。
王福把水碗端到老妪手里“慢点喝,烫。”
“烫好。”
老妪笑,“烫得手心暖。”
“暖了走得稳。”
王福学会了这句,认真地点头。
“今日第二段不在院里走。”
朱瀚把“站、走、收”
的木牌翻过来,露出背后新刻的两个字,“在长街。”
“长街?”
白榆一愣,眼睛先亮,“好玩。”
“不是玩。”
朱瀚斜他一眼,“长街地砖不整,店门多,人也多。
我们走弯,走窄,走人群里的沟缝。”
顾辰抬头“要不要清空街?”
“不清。”
朱瀚摇头,“清了就成了空地。
我们要学的,是在不清的地方把心走稳。”
他话音刚落,朱元璋忽然“嗯”
了一声“这句话好。”
他朝朱标看了一眼,“记着。”
朱标“是”
,手背在后,像把这句刻在心里。
队伍从旧学府出门,绳、瓦盆、石子全收起,只有三只小鼓,一边一只放在竹架上,中间一只由李遇抱着。
白簪扛着十来条短木杆,说是“路上标记”
,又给每条木杆绑了小红绳。
“拿这玩意儿做什么?”
石不歪纳闷。
“遇到窄处,就插一根,提醒人‘让’。”
白簪得意地晃晃,“‘站、走、收’之外,加一字‘让’。”
“谁教你的?”
朱瀚问。
“我自己想的。”
白簪嘿嘿笑。
“比你平日聪明。”
石不歪哼了一声,却把肩上的篮子递给他,“那你多插几根,别插错了。”
长街还带着昨夜雨后的湿气,石缝里冒出细草。
街边一排摊子露出货架,卖酱的抬头望一眼,见是一群人排着队走过来,忍不住笑“你们这阵仗,像送嫁。”
“送不出去。”
石不歪接嘴,“我们送脚步。”
卖酱的愣了一下,随即“哈哈”
笑,拿两块酱干塞王福手里“趁热的,别让你们王爷看见。”
王福眼珠转了转,把酱干塞进怀里,走到朱瀚身侧,小心翼翼“王爷,要不要尝?”
朱瀚接过一小块,含着没咬,“走完再说。”
队伍在长街口停下。
李遇把鼓贴在胸口,手心有汗,但没有抖。
他看向朱瀚。
“先三十步。”
朱瀚道,“每十步一收。
你们眼望前,不看脚。
遇到水渍,别躲,轻轻踏过去,借它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