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写在纸上的标准答案,字字珠玑,条条在理,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
然而,当这些冰冷的铅字,撞上他滚烫的工地记忆时,却激荡起一片苦涩而辛辣的泡沫。
一种巨大的、荒诞的疏离感攫住了他。
野蛮生长的黄金时代?还是无法无天的泥沼深渊?
1995年的中国建筑行业,正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烈火烹油般的“大干快上”
时期。
经济腾飞,城市化浪潮汹涌澎湃,高楼大厦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然而,支撑这“万丈高楼平地起”
奇迹的,并非严谨的规范和成熟的体系,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度与激情”
,一种在规则边缘甚至之外野蛮生长的巨大惯性。
工期,是悬在所有参与者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是压倒一切的最高指令!
“工期不要了?”
——这个念头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甲方(无论是政府工程指挥部还是初尝房地产甜头的开商)要的是政绩,是形象,是资金的快回笼!
层层加压下来,落在设计院、施工单位、监理单位头上的,就是一道道不容置疑的“死命令”
!
图纸不全?边设计边施工!
地质报告没出?凭经验干!
施工许可没批?先动起来再说!
罗明自己就经历过太多“三边工程”
(边勘察、边设计、边施工),像在走钢丝,心惊胆战。
上午的施工管理考试里那些关于“合理工期”
、“科学组织”
的理论,在现实面前苍白得可笑。
赶工,通宵达旦地赶工,才是常态。
质量?安全?在“按时甚至提前竣工”
的耀眼光环下,往往成了可以“灵活处理”
的代价。
利润,是驱动这台庞大机器的原始燃料,也是滋生一切“变通”
的温床。
“利润不要了?”
——这更是天方夜谭!
总包要赚钱,分包要赚钱,包工头要赚钱,工人也要养家糊口。
在低价中标、层层转包的畸形模式下,利润空间被压缩得如同刀锋般薄。
怎么办?“优化”
就成了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材料以次充好?
钢筋抽条?
混凝土标号不足?
砂浆少放点水泥?
楼板厚度“稍微”
减一点?
这些在下午监理考试案例分析题中被严厉批判的“偷工减料”
、“降低标准”
行为,在现实中却是许多人赖以生存的“生存智慧”
。
罗明想到中医大那1o厘米的楼板,内心一阵刺痛。
这仅仅是他现的冰山一角,在这片狂热的工地上,还有多少类似的“优化”
在悄然进行?巨大的利润诱惑和生存压力下,规范往往让位于“操作空间”
。
监理?一个诞生于理想,却深陷于现实的尴尬角色!
监理制度,从1986年《建筑法》提出试点,到1988年正式推行,其初衷是美好的——作为独立的第三方,代表建设单位对工程进行质量、投资、进度控制,确保工程顺利实施。
然而,在1995年这个野蛮生长的年代,监理的处境却异常尴尬,甚至悲壮。
形同虚设的权力:
监理的饭碗是谁给的?是建设单位(甲方)。
监理费是甲方支付的。
这就从根本上决定了监理的“独立性”
是个伪命题。
面对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