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闲着也是闲着,袁熙便在州牧府中砌了几方暖炕试火。每至夜幕,灶膛里跃动的火舌催着滚烫烟气穿过炕道,最后化作缕缕青烟从屋檐飘散。
这暖炕确实非同寻常:不仅炕面热得烫手,就连炕边的烟囱都源源不断散发着热气。待到大雪封城时,袁熙已经彻底离不开这暖窝了。
他倒也不是庸碌之辈,得了这般御寒利器,当即在幽州民间大力推行,还特意训练了一批工匠送往邺城孝敬父亲。果然袁绍龙颜大悦,当众夸赞了这个儿子,惹得袁谭、袁尚二人暗恨不已。不过待到就寝时分,这两位公子身体倒是诚实得很,照样钻进热炕头——毕竟谁跟暖被窝有仇呢?
裹着锦被焐暖身子,袁熙瞧着身旁新纳的妾室,思绪却飘向那位新婚燕尔便被迫分离的结发妻。才办完喜事就被发配幽州,妻子甄宓却要留在邺城侍奉婆母。
呵,侍奉婆母?
每思及此,袁熙便忍不住冷笑。袁尚不也住在邺城?怎不见他去晨昏定省?分明是扣着人质,防我在幽州生变!
他太了解自己父亲了。那位袁大将军的念头,从来就与常人不同。有时旁人献策漏洞百出,他偏觉得是锦囊妙计;有时忠臣痛心疾首地劝谏,他反倒疑心人家要谋害于他。
袁绍并非一直如此可怕。
他大多时候英明果断,待人和善,唯独偶尔会突然失常。正是这少数的失常,偏偏在关键时刻酿成大祸。
官渡战局原本占优,曹操节节败退。谋士沮授再三建议增派兵力护卫粮队,袁绍却执意拒绝。谁料运粮官淳于琼醉酒误事,又遇上许攸叛逃告密,最终乌巢粮仓付之一炬。
当时甄宓是邺城第一 ** ,袁绍能为次子袁熙迎娶甄宓,足见对其宠爱。被任命为幽州牧当日,袁熙却接到母亲命令:外任不必携妻,留她侍奉我便好。所谓外任分明是升迁美差,何来颠沛之说?可孝道大过天,袁熙只得从命。想到 ** 绝色容颜,他唯有暗自叹息。
作为幽州牧,袁熙比扬州牧孙澎清闲许多——辽东早被公孙度割据,三郡乌桓与鲜卑频频作乱,他能管辖的不过小半疆域。真正要务是防备草原部族。
寒冬将至,悠闲时光即将结束。每年腊月起,北方蛮族为躲避 ** 必会南下劫掠。这些游牧部落尚未掌握饲料储存技术,冬季牛羊大批饿死,劫掠便成了生存之道。
牛羊若是大批冻饿而死,靠其维生者便不得不南下劫掠!
若全族留守草原,只会耗尽存粮,最终同归于尽。
这与善恶无关,亦非信仰之争。
仅是最朴实的道理:饥饿会夺人性命。
求生者自当竭力谋生!
袁熙翻阅着各地呈报的军情文书,草原诸部今年尚无异动。
然幽州斥候早已探明,北疆数十部落的冬储粮秣,根本不足以支撑整个寒冬。
合上北方战报,袁熙凝视厅中两员披甲将领:焦触,我军存粮几何?
回主公,若据城固守,可撑至来年开春。
这个答案并未让袁熙展颜。
所谓,不过是坐视胡骑 ** 幽州疆土。
堂堂州牧若不能护境安民,有何颜面执掌节钺?
张南,若主动出击,胜算几何?
张南愁眉不展:焦将军所说的固守之法,已是让士卒早晚喝粥才勉强维持。若出征 ** ,恐怕撑不过本月。
焦触亦附和:我等皆幽州子弟,岂愿见乡亲遭难?实在是粮秣不足!
袁熙颓然落座:看来只能如去年般据城死守?
张南忽然压低声音:其实...另有一策,就看主公是否敢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