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高终于问出那个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陛下,番禺屠城……是否是您给章邯下的密旨?”
嬴政闻言,明显怔住了。他眉头紧锁,脸上掠过一丝真正的愕然,随即化为浓浓的不悦,语气沉了下来:
“屠城?朕早已不问朝政,更未曾与任何旧部将领私下联系!除了你们这几个……”
他指了指门外刘季的方向,又深深看了赵高一眼,目光复杂,
“朕何须下此命令?扶苏虽近来行事愈发固执,但他也非嗜杀之人,断不会下此狠手。”
排除了嬴政的可能,赵高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加浓重。不是嬴政,难道真是章邯自作主张?
还是……扶苏?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可那份疑虑,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多是嬴政询问赵高在番禺的见闻细节,从民生疾苦到地方吏治,问得格外细致。
直到赵高觉得气氛不再那么凝重,才主动起身开门,将外面等候的众人迎了进来。
房门一开,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热烈起来。刘季率先上前,拍着赵高的肩膀打趣道:“老赵,你可算活过来了!
我还以为得给你立个碑呢!” 赵成站在一旁,脸上难掩欣喜,眼眶微微泛红,却只是反复说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连一向沉稳的吕雉,也笑意盈盈地送上了一杯热茶,语气温和:“赵大人一路辛苦,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扶苏和婉的事情上。
刘季将宫门外的争执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语气里满是对老儒臣的不满。
赵高听完,倒是显得颇为开明,他捋了捋胡须所在部位——
那在南越折腾的赵高,模样有些滑稽,却依旧带着几分从容:
“陛下若真心喜爱,纳之便是。我大秦自孝公以来,便不似山东诸国那般拘泥古礼,向来务实为本。
只是姑娘身份低微,直接册封为后确实不妥,先封个夫人、美人,慢慢培养声望,徐徐图之,也并非不可。”
他这话,既符合秦国历来的风气,又给了扶苏一个可行的台阶,可谓周全。
众人谈兴正浓时,刘季忽然一拍大腿,笑道:
“说起来,老赵你现在可是个‘死人’!这突然活过来,怎么跟朝野上下解释?总不能说是阎王爷嫌你太能算计,给退回来了吧?”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屋内的气氛愈发热烈。赵高也笑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或许,我这‘死而复生’,正好能用来看看,这咸阳城里,到底藏着多少牛鬼蛇神,又有多少人在暗中作祟。”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嬴政一眼,眼底带着一丝试探与笃定。
嬴政眸光微动,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虽未言语,却已是默许。
不说了 ,咱们喝酒多吃些。聊着有的没的。
不知觉地扯到赵念安。
众人寂静,连嬴政都没说话。
赵高也是感觉难为了赵念安,知道父亲死了,他才六岁就要担起责任。
众人散去,淮阴侯府的厢房重归寂静。
赵高独自坐在案几旁,指尖还残留着方才与嬴政拥抱时的温度,可脸上那应对朝堂旧部的镇定与筹算,却如潮水般渐渐退去。
一股混杂着愧疚、思念与疼惜的情绪,从心底最深处涌上来,缠得他心口发紧——
念安,他的儿子,还有那个才刚学会说话的小女儿茗衿。
他们以为自己死了,这几个月,该是何等的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