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那边,当真一无所知?”赵高压低声音,目光如炬地盯着小吏。
小吏苦笑着摇头:
“怎么可能知晓?赵昧早就封锁了所有通往北方的要道,官道上的驿站全被他的人接管,凡是送往咸阳的文书,不管是侯府的还是郡府的,全被截下烧毁,派去的信使更是……
更是有去无回。现在的番禺城,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明面上是维持秩序,实则是监视一切,
外面的消息进不来,里面的实情也出不去,就是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牢笼……”赵高低声重复,背脊一阵发凉。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已严重到这般地步。
赵昧不仅敢弑兄夺权,还能在数月之内牢牢掌控南越局势,
封锁消息至咸阳一无所知,这份心机与手段,远超他的预料。
扶苏和朝堂诸公恐怕还沉浸在“南越安稳”的幻象中,丝毫不知南疆的火种已濒临燎原。
一旦赵昧彻底肃清异己,整合越人与郡兵的势力,南越必然会脱离咸阳的掌控,甚至可能举兵北犯,届时帝国南疆将战火纷飞,后果不堪设想。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多年未曾有过的紧迫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退休后刻意淡化的权谋本能在此刻彻底复苏,他清楚地知道,必须立刻将消息送回咸阳,刻不容缓。
可番禺城戒备森严,官道被层层封锁,寻常信使根本无法突围,自己身份敏感,一旦暴露,不仅会打草惊蛇,让赵昧提前动手,自己也必死无疑。
沉吟片刻,赵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能贸然进城去见赵氏庶子——
是否真的被蒙在鼓里尚未可知,即便知晓,以他如今的病体,
能否抗衡赵昧的势力也是未知数,贸然接触只会自投罗网。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条隐秘的传信渠道。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影:
随行的老仆陈忠。此人是他早年救下的孤儿,忠心耿耿,更擅长翻山越岭、伪装潜行,当年曾多次为他传递密信,从未出过差错。
或许,可以让陈忠乔装成越人猎户,绕过官道,穿越莽莽群山,先将消息送往桂林郡或象郡,再通过当地可靠的秦吏辗转北传,如此虽耗时稍久,却最为稳妥。
打定主意,赵高立刻唤来陈忠,屏退所有人后,取来一块竹片,用特制的墨汁写下密信——
他沿用了当年在朝中传递机密的“阴书”之法,将关键信息拆分书写,即便中途被截获,对方也无法知晓完整内容。
他亲手将竹片藏入陈忠的衣襟夹层,再三叮嘱:
“此去凶险,一路务必谨慎,避开所有关卡驿站,只走山林小道。
到了桂林郡,去找郡守府的主簿李斯(与丞相李斯同名的远亲,早年受过赵高恩惠),凭‘关中月’三字为暗号,他自会帮你将消息送回咸阳。
若中途遭遇不测,立刻毁掉密信,切不可被人擒获。”陈忠跪地领命,眼神坚定:
“主人放心,老奴便是粉身碎骨,也必不辱使命!”
送走陈忠后,赵高站在窗前,望着番禺城高耸的城墙,夜色中,那城墙如巨兽般蛰伏,透着令人不安的威压。
他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必须留在城外继续观察事态——
赵昧的动作如此迅速,或许很快便会有更大的动作,他若留在附近,
或许能找到其他契机,甚至能联络上赵始的残余势力,为咸阳的应对争取更多时间。
退休后的闲适与悠然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在刀尖上行走的紧张感。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曾伴随他走过数十年的权谋生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