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耿的肺区气机紊乱,确实有痰热壅肺之象,但更深处,他感知到患者的肾区气机极其虚弱,如同一个漏底的炉子,无法为肺的宣发肃降提供足够的能量支持。
这印证了中医“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根”、“久病及肾”的理论。单纯清肺化痰,若不固肾纳气,疗效必然难以持久。
但陈墨不能直接说这些。他只是在记录完生命体征后,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耿叔,您这咳嗽,是不是晚上和清晨特别厉害?平时是不是总觉得腰酸腿软,容易怕冷?”
老耿惊讶地点头:“对对对!陈医生您怎么知道?我这咳嗽一到后半夜就加重,非得坐起来才喘得过气。腰也确实是老毛病了,阴雨天就酸得厉害。”
陈墨将这些信息详细记录在病历的“患者自述”栏里,然后才将病历递给刘医官。
刘医官看完记录,若有所思地看了陈墨一眼,又仔细询问了老耿一番,重新调整了处方——在原有药物基础上,加了一种温补肾气的中成药,并建议老耿注意腰部保暖。
三天后老耿复诊,咳嗽明显减轻,自述“感觉喘气有根了”。
刘医官什么也没说,但从此,他开始在诊断时,更多地向陈墨询问病人的其他伴随症状和既往感受。
第二个病例更考验陈墨的智慧。
一位年轻囚犯小何,主诉“胃痛、反酸、烧心”三个月,刘医官诊断为“慢性胃炎”,给予抑酸护胃治疗。但小何服药后症状改善不明显,反复发作。
陈墨在协助检查时观察到:小何面色青黄,眉头紧锁,舌边有齿痕,脉象弦细。内视感知中,其胃脘部确实有郁热之气,但更明显的是整个肝经区域气机紧绷、滞涩,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这显然是“肝气犯胃”。情绪压抑、肝郁化火,横逆犯胃,才是病根。单纯治胃,不疏肝解郁,无异于扬汤止沸。
但监狱环境特殊,直接询问“你是不是心情压抑、经常生气”显然不妥,可能触犯禁忌。
陈墨换了一种方式。在给小何测量血压时,他低声说:“何兄弟,你这胃病,是不是每次情绪波动——比如着急、生气、或者心里憋着事儿的时候——就会加重?”
小何身体一僵,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但默认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陈墨继续用平和的语气说:“我们中医有个说法,叫‘肝胃不和’。意思是情绪会影响消化。你在配合刘医官治疗的同时,可以试试这个方法——”他教了小何一个极其简单的疏肝理气动作:每天早晚,缓慢地、深深地叹息三次,同时在心中默想“把闷气呼出去”。
“这不是治疗,就是个自我调节的小方法,不影响吃药。”陈墨补充道。
小何将信将疑地走了。一周后他再次来开药时,主动对陈墨说:“陈医生,您教的那个叹气的方法……好像有点用。我这几天感觉胃没那么胀了。”
陈墨只是微笑点头,在病历上记录:“患者自述情绪调节后症状有所缓解。”刘医官看到这条记录,若有所思。
渐渐地,陈墨开始在界限内进行一些更大胆的尝试。
医务室常备有一些基本的中成药。对于某些适合的轻症患者,在刘医官同意下,陈墨会建议配合一些简单的中成药或食疗。比如,对于感冒初起、只有轻微咽痛鼻塞的,他会建议喝点姜枣茶(用食堂提供的姜和枣);对于失眠焦虑的,他会建议睡前用热水泡脚,按摩脚底的涌泉穴。
他每次都强调:“这只是辅助调理,不能代替刘医官的治疗。”而效果,往往出乎意料地好。
医务室的老病号们开始信任这个话不多但总能说到点子上的“陈医生助理”。他们私下里流传着:“找陈医生看,他能看出你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