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跃上桥洞,四面八方已涌出数十名持刀的龙首卫,将她死死围困。
那黑影,正是山越女刺客阿青。她见无路可逃,
“住手。”曹髦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他排开护卫,走到桥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阿青,却并未看她手中的凶器,而是用一种古老、艰涩的古越语问道:“尔族葬亲,可还唱《乌程引》?”
阿青浑身剧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这……这是她部族最古老的祭祀古歌,连许多族中长老都已唱不全调子,这个北方的皇帝,他怎么会……
她手中的第四枚毒镖“当啷”一声颓然坠地。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曹髦,嘴唇哆嗦着,喃喃回应了两句古调,声音已然哽咽。
曹髦静静听完,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悲悯。
“你不是刺客,”他用回了汉话,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是迷路的后人。”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在晚风中飘荡:“回去告诉孙胤——真正的天命,不在石头里,在人心向背里。”
曲阿,祭天坛前夜。
孙胤一身素白深衣,独自在临时搭建的宗祠内整衣束冠,为明日的盛典做最后的准备。
檀香袅袅,熏得人头晕目眩。
他的心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一个心腹匆匆入内,脸色惨白地附耳密报:“会首,徐邈……徐公他闭门不出了,说《熹平石经》的拓本原件意外受潮,无法示人!还有……我们请来给石玺做旧的几个老匠人,今天下午……全都失踪了!”
“砰!”
孙胤一掌拍在案上,上好的青瓷茶盏被震得跳起,摔在地上粉身碎骨,碎片扎进脚边蒲团。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他猛地抬头,怒火中烧的目光扫过书案,却骤然凝固。
案头的笔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方素白的丝帕。
那丝帕上没有字,只用墨线绣着一幅图案——一柄断裂的古剑,旁边放着一枚织布用的梭子。
那丝帕上的标记,他并不陌生——半月前在余杭织坊的梁柱上,他就见过这诡异的组合。
孙胤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窟,他颤抖着拿起丝帕,看到帕角,用墨笔添了四个刚刚写下、墨迹未干的小字:
“识真者生。”
孙胤怔怔地立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方冰冷的丝帕,丝线嵌入掌心,留下浅浅红痕,仿佛攥着自己的命运。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滚滚的雷声由远及近,仿佛天地即将倾覆,正对着他发出最后的审判。
退,则前功尽弃,身死名裂;进,则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良久,他缓缓松开手,任由那方丝帕飘落在地。
他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眼中却燃起一股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必须赌,赌自己能压过所有的流言蜚语,赌天命的符号,依然比真相更有力量。
他要用一场最盛大的仪式,将所有人的疑虑,都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