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心中一惊,连忙拆开。
信中没有文字,只有一幅折叠整齐的《辨玺图锦》,那真假玉玺的对照图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墨线勾勒的“昌”字一横之差,如裂痕贯穿天地。
锦缎之下,压着一张素笺,上面只有两行字:
“公知此玺伪,而民不知;公守古学真,而世将乱。若明日仍助孙胤举伪器,百年后史书,将如何记汝?”
徐邈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张纸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指骨发麻。
他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正欲掷入火盆,却又鬼使神差地停住。
他颤巍巍地端起手边的茶盏,粗瓷杯壁沁着冷汗般的湿意,想喝口冷茶定定神,却在触碰到杯底时,感到一丝异样的硌手感——像是指甲划过刻痕。
他翻过茶盏,借着烛火,看到杯底用细如牛毛的刻针,整整齐齐地刻着一行小字:“洛阳未毁《说文解字》原本。”
“轰!”
徐邈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耳畔嗡鸣不止,仿佛有万千古籍在脑海中焚毁爆裂。
蔡邕亲校的《说文解字》原本,天下学人心中的圣物!
他穷尽半生搜罗残篇,以为早已在汉末战火中焚于一旦,竟……竟完好地保存在魏廷!
那是他一生所学的源头,是他所有考据的终极标尺。
此刻,这个消息如同一柄重锤,彻底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偏袒。
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摔得粉碎,碎片四溅,冰冷的茶水泼洒在袍角,洇出深色痕迹,他却浑然不觉,只剩满脸的失魂落魄。
数日前,李承渊奉密旨自建业潜入洛阳,着手布局民间舆情。
此番召集吴地艺人,正是“铸言计划”的第一步。
洛阳,一场别开生面的“吴风讲会”正在李承渊的主持下热闹开场。
他召集了上百名新附的吴地民间说书人、童谣师、画匠,美其名曰“交流技艺,共颂大魏新风”。
酒过三巡,空气中弥漫着黍酒的酸香与炭火的暖意,李承渊拍了拍手,一个盲眼老者拄着竹杖,在童子的搀扶下走上台,木杖叩地,节奏沉稳。
“诸位乡亲,”李承渊高声道,“今日请来周老三,为大家唱个新编的《辨玺谣》!”
周老三清了清嗓子,沙哑但洪亮的嗓音伴着三弦,响彻整个院落:“石非玉啊光不润,亮晶晶,照人心!字少一横骗不过人,山上石头怎为君?先主若知九泉怒,假命乱了亲子孙!”
曲调简单,歌词直白粗俗,却充满了市井的智慧与嘲弄,三弦铮铮,如针扎入人心。
满堂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哄笑与叫好声,掌声如潮,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而落。
数日后,建业,秦淮河畔。
曹髦一身便服,正在几名龙首卫的簇拥下巡视河工。
水面波光粼粼,映着两岸灯火,船桨划水声“哗啦”作响,远处画舫上传来悠扬的琵琶曲。
此时,《辨玺谣》已由商旅带至江北,正沿水道南下,孩童们拍着手,在巷口传唱;茶馆的说书人将其编成段子;甚至有酱油铺的伙计,将其改成叫卖的口号:“酱油咸,酱不淡,真假玉玺差一恒(横)!”
突然,三道寒光成品字形,带着凄厉的破风声,从对岸一株柳树后射出,直取曹髦的咽喉、心口与小腹。
“护驾!”
几乎在寒光亮起的瞬间,三面玄铁小盾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曹髦身前,“叮叮叮”三声脆响,三枚柳叶飞镖尽数被磕飞,无力地坠入河中,激起三朵细小的水花。
一道纤细的黑影见势不妙,如水蛇般滑向河边,欲遁入密集的水网。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