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让她在冷汗中坐起。
“夫人!再这样下去,不是我们废帝,而是百姓先废了我们!”钟会焦灼进言。
这般煎熬了整整七日,第七日的清晨,一则更让张春华措手不及的消息传来——皇帝陛下亲临司马府,探望大将军。
按礼制,天子出行当有千乘护卫,然自大将军病重以来,禁军调度皆由司马昭执掌,今日宫门仅放行三骑随行。
司马府外,甲士环列,刀枪如林,肃杀之气几乎凝成实质,铁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马匹喷着白气,蹄铁踏地声如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跳节拍上。
然而,当那辆朴素的御驾缓缓停下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车上走下的,不是身着十二章纹龙袍的九五之尊,而是一个面色苍白、眼圈发黑的少年。
他身着一袭素色长袍,头上未戴冠冕,只用一根木簪束发,发丝凌乱,似连梳洗都顾不上。
两名小黄门抬着药炉紧随其后,曹髦几次伸手欲接,被李昭劝阻,他才作罢,但仍坚持走在最前,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穿过庭院,来到正堂之前。
青石板被晨露浸湿,映出他摇晃的倒影,脚底传来湿冷的触感,鞋履已微微打滑。
面对满堂闻讯赶来的司马氏族人与文武百官,曹髦将药炉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撩起衣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朕年少无知,德行有亏,或有失礼之处,以致叔父忧思成疾。”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清晰的哭腔,回荡在寂静的大堂,连屋檐下的铜铃都仿佛为之震颤,“朕今日在此立誓,若上天垂怜,能让叔父康健如初,朕愿退居东宫,闭门读书,此生永不干涉朝政!”
话音未落,他猛地俯下身,一个响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青石地砖上。
“咚”的一声闷响,像是心口被重锤击中,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再抬起头时,他光洁的额头上已是一片红肿,一丝鲜血顺着眉角滑落,滴在他素白的袍角上,宛如一朵凄然绽放的梅花。
那血珠滚落时,带着温热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一缕极淡的腥味,飘入张春华的鼻腔,激起一阵本能的战栗。
帘后,张春华透过缝隙,死死盯着堂中那个形销骨立、声泪俱下的身影。
她攥紧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指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她的眼中,愤怒如烈火,无奈如寒冰,警惕如毒蛇,三者交织,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清楚地知道,这每一个字,每一滴泪,甚至那一抹血,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
可她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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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文武亲眼所见,皇帝伏地请罪,以退位为叔父祈福。
这出戏,已经演给了全天下看。
舆论之势,已然滔天。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帘后走出,亲自上前将曹髦扶起:“陛下何出此言!陛下乃万金之躯,如此折煞老身与大将军了!大将军忠心为国,定会痊愈,届时还需与陛下一同共理天下。”
曹髦被搀起时,身形微晃,唇色苍白如纸。
他低声道:“劳婶母挂心。”声音细弱,几近呜咽。
张春华扶着他走向门口,指尖触到他腕脉——沉稳有力,无一丝颤抖。
直到御驾驶出院门,消失在晨雾深处,她仍立于阶前,望着那一道被车轮碾碎的露水痕迹,久久未语。
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灯在角落摇曳,投下晃动的影子。
李昭小心翼翼地为皇帝处理着额上的伤口,棉布轻触,曹髦眉头微蹙,却未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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