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了仗,你们就不用打。
我们死了,你们就能活。
就这么简单。
“宇文这小子,别看是个文化兵,秀才底子,”爷爷擦干眼泪,又恢复那副豪迈模样,翘起拇指,“可枪法,是这个!天生的神枪手!”
他讲起最得意的一战,试图冲淡刚才的悲壮气氛:
“有一回,敌人一挺重机枪,架在对面的石缝里,‘哒哒哒’压得我们全连抬不起头。我指着对面那个挥小旗指挥的南韩上校,对宇文道:‘宇文!撂倒那狗娘养的!’”
爷爷眼睛发亮:
“结果如何?这小子,就一枪!隐蔽,瞄准,呼吸——砰!”
他猛地一拍大腿:
“世间清静了!那上校天灵盖都飞了!敌人机枪哑了火!我们一个冲锋,拿下阵地!”
掌声雷动。
宇文嵩爷爷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言至最终,爷爷颤巍巍站起身,再次紧紧握住宇文嵩爷爷的手。
两位白发苍颜的老者,手指关节粗大变形,布满老年斑,紧紧相握。
“老伙计……”爷爷嗓音微哽,“咱们钢刀七连……打到末了,就剩咱俩啦……”
宇文嵩爷爷重重点头,说不出话。
爷爷转向满院,声音颤抖却有力:
“我们得硬朗活着……得替那些牺牲的弟兄,看着这太平盛世,看着娃们长大……”
他指向我与宇文嫣——我们俩不知何时站到了一起:
“得看着咱这两宝贝孙女,披上嫁衣那日!喝她们喜酒!”
“啊!爷爷!我才不嫁!”我与宇文嫣几乎异口同声喊出。
话音刚落,我们俩对视一眼,都愣住了。随即面飞红霞,慌忙别开视线。
满院哄堂大笑。老人们笑得前仰后合,年轻人起哄吹口哨。
爷爷笑得最大声,眼泪都笑出来了:“瞧瞧!这俩丫头,连不嫁人都要一起说!缘分!缘分啊!”
此时,宇文嵩爷爷颤巍巍起身,清了清嗓子,领头唱起。苍老沙哑,却字字铿锵: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他一带头,满院老翁恍若被同一开关启动。
这些七八十岁、九十岁的老人,纷纷挺直不再挺拔的腰背,以苍老却依旧有力的嗓音齐声应和!
“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声音参差不齐,有的跑调,有的忘词,有的只能“啊啊”跟着哼。但那股气,那股从烽火岁月中淬炼出的、融入骨血里的精气神,却如山崩海啸,扑面而来!
《八路军军歌》——“铁流两万五千里,直向着一个坚定的方向!”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革命纪律条条要记清,人民战士处处爱人民!”
《解放军进行曲》——“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一曲接一曲,轮番响彻小院。老人们挥舞着手臂,拍着大腿,有人站起来,有人坐着挺直背。
皱纹纵横的脸上,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仿佛时光倒流,他们又回到了行军路上,回到了战壕里,回到了喊着口号冲锋的青春岁月。
连那位最早参加护国军、已九十六岁的排长老翁,亦挥舞着干瘦如柴的手臂,竭力跟着节奏哼唱。
他记不得太多词,只能“啊啊啊”地混音而过,但那份全情投入、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模样,让所有年轻人肃然起敬。
夕晖遍洒小院,金芒笼罩着这群白发老兵。
激昂歌声穿越时空,在马鞍山脚久久回荡,惊起了归巢的鸟雀,也震撼着在场每一个年轻的心魂。
萧逸、苏雪、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