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通道比预想的更漫长,也更诡异。
通道似乎是沿着当年观测站地下结构的外围挖掘的,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上面布满水渍和苔痕。但越往前走,陈沦“看见”的东西越多——不是肉眼所见,是残留的共鸣视觉。
混凝土的分子结构在他眼中化为蜂巢状的几何网格,水渍蒸发留下的矿物痕迹呈现出分形图案,连空气流动都拖曳出淡金色的轨迹。世界从未如此透明,也从未如此沉重。每一种规则的显现,都在消耗他刚刚被急救合剂强行唤醒的精力。
莉娜的状态更糟。她身上的纹身已经完全黯淡,但皮肤下留下了永久的浮雕状凸起——那些游动的几何图案如今凝固在她身上,像一套诡异的电路板烙印。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伴随着压抑的抽气声。墨菲斯的反向稳定协议以她的身体为代价运行,现在协议完成,留下的却是规则层面的烧伤。
“还有多远?”陈沦问,声音在狭窄通道里显得空洞。
莉娜摇头,举起手腕上的协会制式定位器——屏幕已经碎裂,只有边缘的指示灯还规律地闪烁着绿光。“信号……被屏蔽了。要么是通道结构,要么……”她停顿了一下,“……是门扉关闭后的规则余震还在干扰。”
陈沦能感觉到那种“余震”。不是物理的震动,是空间本身在愈合时产生的细微痉挛。就像伤口缝合时肌肉的抽搐。每痉挛一次,他大脑深处的齿轮虚影就跟着震颤,裂纹处渗出更多青铜色锈迹。他能“尝”到那锈迹的味道——像陈年的铜币混着深海淤泥,直接作用于意识。
他们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通道开始向上倾斜。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天光——不是自然的日光,是城市光污染的漫反射,从某个通风井口渗下来。
通风井的金属格栅早已锈蚀。陈沦用稳定器的边缘撬开它,碎锈如同血痂般剥落。他们爬出井口,发现自己在一片荒废的建筑工地边缘。身后是静湖水库的堤坝,前方是城市远郊稀疏的灯火。时间是凌晨,天空是墨水般的深蓝,东方地平线泛着鱼肚白。
冷空气灌入肺叶,陈沦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脑内的齿轮,仿佛那东西已经扎根在他的神经丛里。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极细微的、蛛网般的青铜色纹路,如同叶脉,又像电路。抑制剂的效果在迅速消退,共鸣的残响正在他身体里沉淀成某种更永久的东西。
“你的眼睛……”莉娜忽然说。
陈沦摸向眼眶。皮肤没有异常,但莉娜递过来一小块碎镜片——是从她破裂的定位器上掉下来的。就着微光,陈沦看见了自己的瞳孔。
瞳孔深处,有齿轮的倒影。
不是完整的齿轮,是碎片。无数细小的青铜色齿轮碎片,悬浮在虹膜的背景上,随着他的视线微微转动。当他凝视镜片时,那些碎片会短暂地拼合成一个不完整的轮廓,随即又散开。
“脑结晶化的早期症状……”莉娜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歉意,“墨菲斯说过……共鸣过度使用会加速……”
“我知道。”陈沦放下镜片。他其实早就感觉到了——除了视觉,他的听觉也在变化。远处工地的机械噪音,在他耳中被分解成精确的频率组合;风吹过废弃钢筋的呜咽,听起来像某种古老语言的片段;甚至地下水管里水流的声音,都呈现出清晰的谐波结构。
世界正在对他解码。而解码的代价,是他的身体正在被“门”的规则同化。
他们需要找个地方躲藏。清洁工虽然主力覆灭,但地面还有施工队,协会也可能已经察觉异常。更别说那个坐标——老者临死前烙在他意识里的可能性之海坐标——像一个冰冷的异物,时刻提醒他这件事远未结束。
工地的另一端有一排临时工棚,大部分门窗都被封死。他们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