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半塌的,从破损的窗户钻进去。里面堆放着生锈的工具和发霉的劳保用品,空气中有浓重的尘土和鼠粪味。
莉娜瘫坐在一堆废纸板上,开始检查身上的纹身烙印。陈沦则靠墙坐下,闭上眼睛,尝试梳理脑海中的信息碎片。
首先是坐标。他集中精神,那个几何概念立刻清晰地浮现出来——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动态的结构。像是由七重嵌套的非欧几里得多面体构成的模型,每一个面都在缓慢旋转,面上刻满了与锚点齿轮相似的纹路。这结构在可能性之海中的“位置”,对应的似乎是某种……节点?
可能性之海是无限的可能性的集合,理论上不应该有“位置”概念。但这个坐标指向的,却是一个特殊的“结”,一个可能性流汇聚、分叉、又再次汇聚的交汇点。就像河流网络中的某个三江口。
老者为什么要给他这个?
是为了指引他去某个地方,还是标记某个即将发生的事件?
陈沦尝试将坐标与他已知的现实地点对应,但毫无头绪。这坐标的参照系完全基于可能性之海,与物理空间的经纬度无关。
其次是脑内的齿轮虚影。他能清晰感知到它的存在——位于松果体深处,直径大约两毫米,结构之精密远超任何人类造物。它的转动与陈沦的生理节律同步:心跳一次,齿轮转动一格;呼吸一次,完成一个完整的啮合循环。而裂纹……正在缓慢扩大。不是破裂,更像是生长——裂纹的边缘不断延伸出更细的分支,如同冰面开裂的纹路。
每一次裂纹扩张,陈沦都会短暂地“看见”一些东西:
——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沙粒是细小的数字0和1;
——一座倒悬的城市,建筑从云层中垂下,街道上行走着影子般的生物;
——一只由光线编织而成的巨兽,在星云间沉睡,每一次呼吸都吹熄几颗恒星;
这些画面一闪即逝,但真实得可怕。它们是可能性之海中的碎片,正通过裂纹渗入他的意识。
“你在流血。”莉娜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陈沦摸向鼻子,指尖染上暗红色的血。不是鲜红,是接近凝固的暗红,里面掺杂着极细微的、金属光泽的颗粒。他盯着那些颗粒看了几秒,发现它们在灯光下会缓慢地自我重组,形成微型的几何图案,随即又散开。
金属化。身体组织正在被门扉的规则“污染”。
“我们需要协会的医疗设备。”莉娜挣扎着站起来,翻找工棚里的东西,“墨菲斯在安全屋留了一些基础药品,但处理不了你这种……异变。”
“协会?”陈沦苦笑,“清洁工里有叛徒,你怎么知道协会现在安全?”
莉娜动作一顿。她说得对。这次事件暴露出协会内部有高层与清洁工合作——否则清洁工不可能如此精准地掌握所有锚点位置和破解方法。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她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绝望,“你的身体在变化,我的纹身烙印在干扰神经信号……我们撑不了几天。”
陈沦没有回答。他正专注于脑内齿轮虚影传递来的另一个信息——不是画面,是一种牵引感。
就像指南针指向磁极,他感觉到某个方向在“呼唤”脑内的齿轮。不是声音,是规则的共鸣。那方向……他望向窗外,大致是城市的西北方。
“那里有什么?”他问莉娜,“城市西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莉娜皱眉思索:“西北……主要是老工业区,还有一些上世纪废弃的科研单位。等等——”她眼睛忽然睁大,“有一个地方……协会档案里标记为‘静默区’,所有锚点在那附近都会失灵,错影浓度却是零。墨菲斯曾怀疑那里有一个……‘天然形成的规则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