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在桓王微微开合的唇边。雪白的布面微微凹陷下去,随着每一次艰难而破碎的吐息,缓慢而规律地起伏着。那布,像是王畿千顷土地上覆盖的最后一场新雪,又像是某种沉沉的符箓,无声宣告着生命无多的枯竭。
“陛下……”老宦者哑着嗓子唤了一声,那声音极轻,像是怕惊散了什么,“太医令说……说须静养……”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说完。这寂静的宫殿里,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能读懂那片白巾下沉甸甸的含义。
没有回应。深陷的眼窝闭合着,枯槁的面容在幽明的灯火中犹如一张蒙尘的面具,只剩微弱的气息证明这副躯壳尚未彻底枯竭。寝殿内再次沉入粘稠的死寂,连那缕透过高窗外青铜格栅筛入的、微弱如游丝的冬日光晕,也仿佛被这凝固的空气所吞没。只有药鼎上方依然执拗地升腾着稀薄却顽强的雾气,固执地钻入这沉重空间的所有缝隙。殿外的宫廊深处,宫人行走的细碎足音隔着门传来,轻如虫蚁爬行,反将这无边无际的沉默衬托得愈发凝重、庞大,如同无声的洪水,从四壁悄然涌出,一寸寸漫过冰冷的地砖,漫上床榻,直要将榻上那点微弱的生机一并浸没。
那只垂在榻边的手,原本如同槁木,此刻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指骨向内蜷曲,似乎想要握紧什么无形之物,终究徒劳地松开。唯有覆在唇边的那方雪白麻巾,随着一声极悠长、仿佛将魂魄都牵扯出来的叹息,极其细微地,微微凹陷下去。
殿外彻骨的寒气,正透过紧闭的重重门户丝丝渗透。殿内药鼎蒸腾的苦雾与炭烬的余烟,交织得愈发浓重,粘稠地裹着每一次艰难汲取的空气。黑暗中,仅存的一点意识,像一枚被打磨到极薄、边缘快碎裂的铜片,沉向记忆与迷梦搅动的深渊。
光怪陆离的碎片猛烈撞击着意识——不再是镐京宫门前的猎猎旌旗,而是倾塌的宫阙,巨大的青铜承露盘在刺目的天光中滚落,砸入大地,激起漫天的尘烟与碎裂的泥土、瓦砾。嘶喊声、马蹄声、金铁交鸣声、宫殿燃烧的毕剥声……混乱杂沓,汇成一片巨大无边的轰鸣。
画面突兀地一变。九尊巨鼎——大周社稷的象征,立于山巅宗庙之内,鼎身庄重的兽面饕餮在昏暗光线下,轮廓模糊不清。接着,整个山峦无声地震颤起来。一阵沉闷的巨响滚动而至,震得地覆天倾!九鼎竟如风中枯枝般猛烈摇晃起来。沉重的鼎足深深陷入泥土,泥土却像流水般无法承载,豁然裂开狰狞的口子!那庞然巨物开始倾斜、滑动…无声无息地,带着碾碎万物的威势,翻滚着,压过跪地的巫祝身影,撞破古老的石砌栏础,直坠向无底的深谷深渊,只有沉重的风声呼啸着坠落……
一个更瘦小的身影在飞落的尘土中忽隐忽现,似乎穿着象征王者的玄纁二色袍服,却如此单薄而惊惶。那孩子徒劳地伸着小手,不是去挽留那倾覆的巨鼎,而是拼命朝着周桓王的方向挥动,口中仿佛在撕心裂肺地哭喊:“父王!鼎坠了!鼎坠了!”
声音尖锐得像划破冰面的锥子,刺穿层层的尘土与幻象。周桓王浑身冰冷,感觉自己也在无边的黑暗中随那些巨鼎一起坠落。他想向那孩子狂奔,脚下却生了根,灌了铅,口鼻间全是被巨鼎坠落激起的呛人灰尘味道,弥漫着铁锈般的腥气,噎得他无法呼吸……
“克……克儿!”
周桓王猛地睁开眼,一声嘶哑的呼唤冲出喉咙。心脏在枯槁的胸膛下疯狂擂动,仿佛要直接撞碎那几根脆弱的肋骨。一阵剧烈的窒息感猛地扼紧他的喉咙,紧接着是更汹涌的灼烫感从胸腹间倒冲而上!他身体剧烈抽搐痉挛,猛地向一侧歪倒。
“陛下!”守在一旁几乎未曾合眼的老宦者惊呼一声,拼尽全力扑过去想搀扶。
“哇——!”
一大口浓稠得几乎化不开的暗黑血块喷涌而出,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