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的油脂燃烧得更旺了,发出“滋滋”的声响。那跳跃的火光,将那驿卒失魂落魄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如同狰狞的鬼面,也映照着玉阶下大臣们一张张失了魂、染上死灰的面孔。
岐阳要塞的烽火残烟,仿佛已灼入骨髓,带着焚烧一切的焦味。姬囏在死寂的王座上熬过了整夜。清晨,当微弱的曦光刺破窗棂上蒙着的薄绢,勉力照亮空荡压抑的王寝时,他眼底布满了细密的红丝,如蛛网般纠缠。内侍小心翼翼地捧来了温热的小米羹,可那微弱的暖意尚未触及喉咙,殿外传来的急促步履声,又如冰锥般刺破了这点可怜的安宁。
来人是奄父,曾经随侍姬囏的父亲周孝王多年,如今是他身边为数不多还算可信的近臣。老人本就沟壑纵横的脸上,此时只剩下僵木的悲凉。他甚至忘了礼数,噗通跪在冰冷的席前,双手高捧着一块破损的、黑黢黢沾着不知是烟灰还是凝固血迹的厚重陶片,仿佛捧着自己碎裂的心肝。
“王……”奄父的声音干涩,像是沙石在粗糙的陶罐壁上摩擦,“内府…内府令谴人急奏……宗庙所藏……上两代先王祭祀上帝、先祖所用之‘父甲大圆鼎’,‘周乙方簋’并其余大小礼器三十有九……”他喉咙哽住,艰难地吞咽着翻涌的苦涩,“被……被宗人府司器之吏熔于地炉……已……已铸成箭镞矣!”
“熔了?!”
姬囏的声音骤然拔高,嘶哑尖锐得变调,几乎是嚎叫出来。他猛地从席上弹起,玄色丝袍带动一阵旋风,带翻了案上那碗冒着微弱热气的羹汤。温热的汤汁泼洒在织锦地席上,晕开一片污渍,散发出米粒烂熟后的闷馊气味。
奄父的头低垂着,几乎要埋进冰冷的尘埃里,他捧着的陶片上,那焦黑的痕迹刺眼得如同诅咒:“守库小吏畏狄深甚,以为城破玉石俱焚,不若取其铜铸箭护城……然,然熔器之吏不知法度,不晓轻重,竟……竟……”他再也说不下去,只有双手在剧烈地颤抖,粗糙厚重的陶片摇摇欲坠,上面的污渍几乎要滴落下来。
姬囏踉跄一步,撞在旁边的漆绘凭几上,那支撑着背脊的凭几晃了一下,发出吱呀的呻吟。眼前阵阵发黑,几代先王奉于宗庙、承载无数祭祀、象征天命国威的重器……熔了?熔成了可以轻易被消耗、被折断的箭镞?
就在这巨大的眩晕和窒息的疼痛感攫住他的当口,另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闯入了这绝望的画面。
“太卜!太卜求见!”殿门口侍立的宦者发出变了调的传报声,带着慌乱。
太卜鬻姒,年过七旬的老者,掌管着沟通神鬼的最高卜筮大权,此刻竟是一身寻常庶民的粗麻白衣,赤着双脚,足底被石子刮开道道血口。他踉跄着扑倒在姬囏几步之外,额上缠着一块肮脏的粗布带子,殷红的鲜血正从布带下缘不住地渗出,浸湿了他鬓角的白发,留下蜿蜒曲折、怵目惊心的暗红色痕迹。他枯瘦如鹰爪的手上,紧紧捏着一根沾满泥泞和暗红印记的蓍草——那是筮占神灵最为神圣之物。
“王啊——!”老太卜的声音凄厉如夜枭,他高举着那根污秽的蓍草,混合着腥甜气味的血水顺着他的下颌不断滴落,在席前散开的羹汤污渍上砸开一朵朵更深的猩红,“臣晨起于祭坛卜问天命,凶兆毕现!蓍筮混乱,龟兆凶逆!”
他似乎已全然不顾王者的威严,或者更确切的,是他心头的绝望已淹没了所有礼法的堤坝,他踉跄着往前扑了一步,沾着血污的双手几乎要攀上姬囏的袍角,声音因撕裂而尖利变形:
“此皆焚器毁祭之报!苍天震怒,先祖含怨!亡国之征啊!王啊!!” “亡国”二字像是淬过毒的匕首,狠狠扎入姬囏的耳鼓。
殿内一片死寂。奄父捧着残片的手抖得如风中落叶。羹汤馊败的气味、血腥气、还有那宗庙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