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城西那座废弃多年的砖窑,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静静蛰伏在荒草丛中。窑洞内漆黑一片,只有冷风穿过破败的窑口,发出呜呜的声响。
文三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到砖窑附近,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伏在一处土坡后面,仔细观察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周围没有埋伏的迹象后,才深吸一口气,闪身钻进了黑洞洞的窑口。
窑内伸手不见五指,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和腐朽木料混合的气味。文三背靠着冰冷的窑壁,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你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突然从窑洞深处传来。
文三心中一惊,但并未慌乱。他听出这是程亮的声音。他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袖中的短匕。
黑暗中,一点微弱的火光亮起,是程亮点燃了一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那张略显疲惫但眼神锐利的脸。他独自一人,站在窑洞中央,看着文三藏身的方向。
“文三兄弟,不必躲了,这里只有我一人。”程亮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坦诚,“出来说话吧,时间紧迫。”
文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但他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与程亮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脸上也换上了一副流民特有的、畏缩而茫然的表情。
程亮看着文三这副模样,心中暗赞一声“好演技”,脸上却不动声色,开门见山地说道:“文三兄弟,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是八义集人民军的人。”
文三闻言,浑身猛地一颤,脸上瞬间布满惊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程老爷!程大老爷!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小人...小人就是个要饭的乞丐啊!您...您可不能把这么大的罪名扣在小人头上啊!小人担待不起啊!”
他声泪俱下,演得情真意切,将一个被冤枉的底层流民的恐惧和无助表现得淋漓尽致。
程亮看着他这副样子,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但他很快甩掉了这个念头,他相信自己的观察和推理。
“文三兄弟,别演了。”程亮叹了口气,“你的演技确实很好,把一个流民演得入木三分。但是...一些小细节,是骗不了人的。”
文三依旧跪在地上,只是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程亮,嘴里反复念叨着:“小人冤枉...小人就是个乞丐...”
程亮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比如,在施粥点,别的流民都拼命往前挤,生怕抢不到吃的。唯独你,总是默默地排在后面,不急不躁,眼神还时不时地观察四周。这不像一个饿极了的人该有的状态。”
“还有,”程亮盯着文三的眼睛,“我给你纸条,上面写了时间和地点。你能看懂,并且准时来了。这说明你认字。一个认字的、有头脑的人,怎么会沦落到成为流民乞丐?就算一时落魄,也早该想办法找个体面的活计了。所以,你来了,本身就暴露了你的身份。”
文三心中巨震!他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伪装,竟然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上露出了破绽!但他脸上依旧强装镇定,只是眼神中的慌乱一闪而过。
程亮捕捉到了这一丝慌乱,心中更加笃定。他上前一步,语气变得无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悲凉:“文三兄弟!我给你交个底吧!我程亮...在这夏县,也快活不下去了!”
他指了指自己:“我虽然是县衙师爷,看似风光,但实际上,不过是赵楷和陈知府这两头饿狼嘴边的一块肉!他们利用我敲诈勒索,事成之后,随时可能把我一脚踢开,甚至...杀人灭口!我...我是走投无路了啊!”
他看着文三,眼中带着恳求:“我这次冒险约你出来,不是为了抓你,更不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