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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绝望的跋涉中又挣扎了半日,却是在依然隐没在风雪之后的目的地前,被一行策马而来的骑士围住。而就算眼看这一伙仿佛快成了雪雕,马匹口鼻喷着浓重白气的队伍毫无威胁。马背上的漠北骑士竟也只是依然手持长矛弯刀,警惕地扫视着这支在大雪天赶路的不速之客。
“尔等何人缘何自西南鬼祟而来”领队之人是个漠北壮汉,却竟有一口流利的汉话,声音压过风雪的嘶吼,手中长矛直指那行人马中的领头之人。
而后者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此刻却也勉力上前,在询问了对方知晓他们确乃大定府王庭军马后,却是径直撤,努力挺直早已冻僵的脊背,而后推开搀扶的亲随,踏前一步,迎着对方凶狠的目光,朗声道:“通文馆圣主李嗣源特使,石敬瑭,奉圣主之命,携重礼求见太后。有解漠北倒悬、助太后重获萧王信任之良策献上!”
“重获萧王信任”六字,被他咬得极重,如同投石,狠狠砸入风雪呼啸的死寂之中。
胡骑领队的眉头紧锁,虬髯上挂满了雪粒,眼中惊疑不定:“胡言乱语!什么信任之策凭证何在”长矛并未放下,反而更逼近了几分。
石敬瑭不慌不忙,探手入怀。然而就在他欲取出信物之际,一阵裹挟着冰粒的狂猛风雪如同巨浪般拍来,瞬间将他吞没。风雪迷眼,呛得他几乎窒息,取物的动作也被打断。但他只是努力稳住身形,在狂风暴雪中抬起头,目光穿过雪幕,望向尚未得见的大定府方向,眼神坚定如铁,却也染上了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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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都斤山。
篝火在巨大的毡帐中央噼啪燃烧,驱散着渗骨的寒意,却驱不散帐内的压抑。耶律剌葛斜靠在铺着熊皮的矮榻上,眼神浑浊,已有几分醉意。李茂贞则端坐在下首一张粗糙的木墩上,腰背依旧挺直如松,但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假李拎着酒壶,随意坐在李茂贞对面,目光却饶有兴致地追随着帐下旋舞的鞑靼部女子,姿态透着一股刻意的吊儿郎当。
一个浑身裹着厚厚皮袍、须发皆白的探子,悄无声息地溜进大帐,带进一股寒气。他快步走到李茂贞身边,俯身在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禀报了几句。
其人声音虽轻,但在并不纷杂的大帐内,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耶律剌葛醉眼朦胧,只觉有人低语,内容模糊不清。对面的假李却似不经意地偏了偏头,耳朵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李茂贞稍稍眯眼,端着粗糙木碗的手指几不可见地收紧了一瞬。碗中浑浊的马奶酒液,因这瞬间的失控而剧烈地晃荡了一下,泼洒出几滴,污了他深色的袍袖。
虽然这个动作霎时就恢复如初,但假李瞧得真切,分明在那一瞬间看见李茂贞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般身体瞬间僵直。原本锐利如刀锋的眼神,在刹那间仿若经历了剧烈的风暴。
先是极致的震惊,随即是茫然无措,最后,所有的激烈情绪沉淀下来,却是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复杂、死寂。这种复杂感,简直不足为人道出。旋即,李茂贞死死盯着眼前跳跃的篝火,仿佛要将那火焰看穿,时间似若凝固了,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在帐内回响。
李兄。”假李适时地举起酒壶,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随意,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请。”
不料李茂贞只是倏然发出一声冰冷的轻哼,看也未看假李,将手中酒碗“哐”地一声随意撂在案几上。他甚至没等耶律剌葛反应,只生硬地朝主位方向略一拱手,便霍然起身,带着几名亲随,裹着一身寒气,头也不回地掀帘离帐而去。
“哼!”
眼见此景,原本醉醺醺的耶律剌葛猛地坐直,勃然大怒,也将酒碗重重顿在案上,碗中残酒四溅。他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