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的,不是在‘重复造轮子’!”她一字一顿地强调,“这是在别人已经把我们的车轮子,连同备胎,甚至修理工具,都彻底卸掉、拿走之后,我们为了能够继续前行,必须学会自己造一个轮子!一个更结实、更可靠、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轮子!”
她环视四周,看着每一张年轻或不再年轻,但此刻都写满困惑和压力的面孔。
“而且,”林雪的语气更加沉凝,“我们要造的,不仅仅是一个能滚动的轮子。我们要造的,是一个能适应我们‘中国路况’的特殊轮子!”
她走到实验室前方的白板前,拿起笔,快速地画了一个简易的传感器结构图。
“过去的国外软件,是基于他们主导的技术标准和工业体系开发的。他们的算法,优化目标可能更偏向于某些通用的性能指标,他们的材料库,可能更齐全于他们擅长的领域。但我们的具体需求呢?我们面临的特殊应用环境呢?比如,在极端温差下的稳定性,在强电磁干扰下的可靠性,在特定频段下的精准度……这些‘中国路况’的特殊要求,过去的黑箱工具,能完美适配吗?我们提出定制化需求,别人会理睬吗?”
她扔下笔,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会!以前或许还能商量,现在,连商量的机会都没有了!清单已经贴在我们脸上了!”
“所以,我们现在自己动手,不是为了重复,而是为了突破!是为了掌握彻底的自由度!是为了让我们的技术,真正扎根于我们自己的土壤,服务于我们自己的国家战略和产业需求!”
林雪的目光再次投向王梓轩,语气稍缓,但依旧坚定:“你觉得难?觉得浪费时间?我当然知道难!我也知道时间宝贵!但请你告诉我,除了迎难而上,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跪下来求他们放开封锁?可能吗?”
王梓轩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但在林雪那混合着失望、期望和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最终还是颓然地低下了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这基础算法的坑,实在太深了……”
“深,就一点一点填!不会,就一点一点学!”林雪斩钉截铁地说,“从今天起,忘掉你们‘高级用户’的身份。把自己当成小学生,从最基础的数值分析、最底层的代码编写开始。不会写求解器,就去学计算数学;不懂架构设计,就去啃操作系统和编译原理!我们过去欠下的‘基础课’,现在必须连本带利地补回来!”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王梓轩心头浮躁的火焰,也让其他心有戚戚的团队成员清醒过来。是的,没有退路。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瓦解士气,浪费时间。
“小王,”林雪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你遇到的问题,计算溢出,很可能是边界条件处理不当,或者矩阵病态导致的。别只盯着算法本身,去检查一下你的数值实现细节,从最基本的线性代数求解器稳定性入手。晚上把代码和出错数据发给我,我和你一起看。”
王梓轩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到林雪眼中不再是单纯的严厉,还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和共同承担的决心。他鼻头微微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的,林老师。”
风波暂时平息了,但实验室里的低压氛围并未散去。林雪知道,思想的扭转非一日之功。王梓轩的抱怨,只是一个缩影。团队里还有更多的人,在默默承受着这种“阵痛”。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桌上,摊开着几篇关于新型有限元方法的论文,旁边是她自己尝试推导公式的草稿纸,上面布满了涂改的痕迹。她也同样在经历着从“用户”到“创造者”的艰难蜕变。理解一个成熟算法和从零开始构建它,完全是两个维度的挑战。
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又是一个华灯初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