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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有三拨人来找过矿石。”斯密斯铁匠给我们翻译,“都是矿主的人,凶得很。”
哑巴把我们往庙里引,正殿的神像塌了半边,供桌上摆着杆秤,秤砣锈得发红。他接过王铁匠递过去的矿石,用指甲刮了刮带蓝纹的那块,眼睛亮了,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倒出三串铜钱,又比划着多给了二十个铜板。
“他说这蓝纹矿值这个价。”斯密斯铁匠把钱递给迈克尔,“够你女儿喝一个月的药了。”
迈克尔攥着钱,手都在抖,对着哑巴深深鞠了一躬。哑巴摆摆手,又指了指后墙,比划着“矿主”“枪”“快走”的手势。
刚走出破庙,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还有人喊:“往这边搜!仔细点!”
斯密斯铁匠脸色一变:“是秃鹫!快,进那条窄巷!”
驴车刚拐进巷子,就听见身后传来枪声,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打在墙上溅起碎砖。阿金吓得钻进罗杰斯怀里,罗杰斯把他按在干草堆里,自己挡在外面。
“别回头!快赶车!”基兰举着短铳往巷口打了一枪,逼退追来的兵,“斯密斯铁匠,这巷子通哪?”
“通后山!”斯密斯铁匠甩着鞭子喊,驴被枪声惊得直尥蹶子,车斗晃得像要散架,“翻过山头就是青杨林,矿主的人不敢去!”
迈克尔和三个汉子也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巷口扔去,嘴里喊着“打!打死这些狗东西!”。石头砸在兵的头盔上,发出“哐当”声,倒真拖延了些时间。
驴车冲出巷口时,我回头看了眼,秃鹫正举着枪追赶,他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下闪着油光,像颗被烧红的铁球。
“坐稳了!”斯密斯铁匠大喊一声,赶着驴车往山上冲,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远,渐渐被风吹散在山谷里。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钱袋上,铜钱的光晃得人眼睛发花。迈克尔把钱袋紧紧贴在胸口,像是揣着团火,能烧尽所有的苦。我看着他被风吹起的白发,忽然觉得,这世上最珍贵的,或许不是带蓝纹的矿石,而是在绝境里,还能攥紧希望的手。
驴车在山路上颠簸着,往青杨林的方向去。风里带着松针的清香,还有远处隐约的鸟鸣,像是在为我们引路。斯密斯铁匠哼起了小调,调子很老,却透着股豁出去的轻快。
罗杰斯忽然碰了碰我的胳膊,往山下指了指。远远地,能看见秃鹫的人站在山口,像群被激怒的野狗,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青杨林是猎户的地盘,”斯密斯铁匠笑着说,“矿主的人再横,也不敢惹那些拿弓箭的汉子。”
阿金从干草堆里探出头,举着他的“小狼”铁喊:“我们安全啦!”阳光照在他脸上,笑得像颗刚剥壳的糖。
是的,安全了。至少此刻,风是暖的,阳光是亮的,身边的人是安稳的。至于那些追来的枪、黑心的矿主、没说透的秘语,都暂时被甩在了身后,像被车轮碾过的碎石,暂时碍不着前路了。
驴车转过一道山梁,青杨林的影子在前方越来越近,树叶绿得发亮,像片望不到头的海。我攥了攥手里的短铳,又看了看身边的罗杰斯,他正低头给阿金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侧脸在阳光下柔和得像被锻打过的铁,硬里带着暖。
或许前路还有更多的枪和矿主,但只要这炉边的暖意还在,只要攥在一起的手还紧,就总有路可走。就像王铁匠说的,再硬的铁,也经不住反复锻打,可再冷的夜,也挡不住炉膛里的火,一点点把天亮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