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盾身在微微弯曲,却像张绷紧的弓,始终没裂开一道缝。
当铁板第三次落下时,科林甚至能听见铁边与橡木摩擦的“沙沙”声,像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咬合。他忽然明白,这盾不是在“扛”,而是在“接”——用木的弹性接住铁的硬度,再用铁的坚固托住木的韧性,像两只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第三声撞击落下,铁板“哐当”掉在地上,胖掌柜捂着胳膊直喘气,显然也用了全力。科林放下盾,盾面上的铁边只是多了几道白痕,橡木更是连点裂纹都没有,甚至连盾面的木纹都还保持着原有的舒展,仿佛刚才的撞击只是给它挠了挠痒。
人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孩子们跳着脚欢呼,王婶的黄瓜终于没拿稳,滚到了地上,她却顾不上去捡,只顾着拍手;卖糖画的小贩趁机吆喝起来:“吃糖画咯——像盾牌一样结实的糖画!”
胖掌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块被太阳晒得半焦的红薯。他盯着科林手里的盾,又看了看地上凹进去的铁板,最终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银币,往桌上一放,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输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改天……改天我去给杰克老头赔罪,再把铁料钱还了。”
往回走的时候,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三条拖在地上的绸带。科林的盾上,铁边映着晚霞,木面透着柔光,那道撞出来的白痕在光里像颗跳动的星。基兰还在兴奋地比划着刚才的撞击,说胖掌柜的脸像被晒红的番茄,逗得莉齐直笑,笑声落在番茄篮里,把红透的“蜜宝”都震得轻轻晃。
“原来这就是铁火共生啊。”基兰忽然停下脚步,手里的木剑轻轻碰了碰盾面,发出“笃”的一声,像在敲一块成熟的果实,“不是谁比谁硬,是合在一块儿,能挡住更难的事儿。”
莉齐笑着把藤帘铺在路边的草地上,让科林把盾放在上面:“歇会儿吧,你看盾上的光,多好看。”她从篮子里拿出个最大的番茄,用衣角擦了擦,递到科林嘴边,“尝尝,‘蜜宝’熟了,甜得很。”
科林咬了一大口,番茄汁顺着嘴角往下淌,甜丝丝的,混着阳光的味道。他坐下,手指抚过盾上的每一道纹路——铁边的锤痕、木面的年轮、撞击的白痕,还有杰克师傅用烙铁烫下的小小的“林”字(青杨林的“林”)。他忽然明白杰克师傅说的“不算修好”是什么意思。有些东西,得带着日子的温度,沾着烟火气,被汗水浸过,被碰撞过,才算真正活过来。
就像这盾,就像他们这些在青杨林长大的孩子。要在磕碰里、在守护里、在彼此扶持里,才能长出最结实、最温暖的模样。远处的铁匠铺又传来锤声,“叮叮当当”的,像在为这一天的故事,敲打着温柔的尾声。暮色漫上来时,科林把盾背得更稳了,他知道,这盾不仅护着他的后背,还护着青杨林的月光、晨露,和那些在烟火里慢慢生长的希望。
他甚至能想象到,多年以后,当他像杰克师傅一样老去,会把这盾传给自己的孩子,指着上面的每一道痕迹说:“你看,这道白痕是在镇上撞铁板撞的,那道锤痕是杰克爷爷打的,这处木纹里,还藏着当年莉齐姐姐塞给我的番茄汁呢……”而那时的阳光,一定还像今天这样,暖洋洋地洒在盾面上,把铁与木的光泽,映得像块永远不会褪色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