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市场经济开始活跃。厂子附近,不知何时自发形成了一个小夜市。天色擦黑,各式各样的小摊就支棱起来,卖小吃的、卖服装的、卖日用杂货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充满了勃勃生机。
我和淑兰也常去逛逛,买点便宜时鲜,或者单纯感受那久违的热闹气。一个夏夜,我们正在一个卖炸糕的摊子前排队,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几分油滑的吆喝声:
“来一来,看一看啊!祖传秘方,专治疑难杂症!小儿夜啼,妇人梦魇,冲撞了哪路仙家,咱这儿都有法子化解!”
这调调太熟悉了!我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灯光稍暗的角落,支着个小马扎,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面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红布,上面摆着几个小瓷瓶、一叠黄符纸,还有那个我一眼就认出来的、磨得油光锃亮的旧皮鼓。
不是马三爷是谁!
他比在林场时老了不少,头发几乎全白了,背也有些佝偻,但那双眼睛,依旧滴溜溜地转着,透着那股子熟悉的精明。他显然也看见了我,吆喝声顿了一下,随即冲我挤了挤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让淑兰先买炸糕,自己走了过去。“三爷,您老……这是,重操旧业了?”我蹲下身,压低声音笑道。
“嗨!混口饭吃,混口饭吃!”马三爷嘿嘿一笑,掏出皱巴巴的烟盒递给我一支,“政策松动了嘛,咱这也不算牛鬼蛇神了,顶多算个……民间偏方,心理疏导!”
他倒是很会给自己找定位。我们聊了几句,他告诉我,林场后来改制,他年纪也大了,就回了城里。儿子顶了他的职,他闲不住,看这夜市红火,就又把老行当捡了起来。
“现在日子好过多了,”他吐着烟圈,感慨道,“来找我看事的,也不少。不过,跟以前在林场、在乡下不一样喽。”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我来了兴趣。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挺括“的确良”衬衫、眉间拧着疙瘩的年轻女人蹲到了摊前,声音带着急切:“大师,您给断断,我家男人今年流年不利吗?做啥赔啥,是不是撞了啥忌讳?”
马三爷眼皮一耷拉,那副熟悉的、高深莫测的神情又回到了脸上。他照旧问了生辰、宅向,手指装模作样地掐算一番,又拿起那面油光锃亮的旧皮鼓,指尖在上面敲出两声空洞的轻响,侧着头,仿佛真从虚空里听取着什么神谕。
片刻,他眼皮一掀,目光锐利地看向女人:“大妹子,你家这位,根子上没事!是他自个儿心气太高,脚底板发飘,老想着一步登天,能不摔跟头吗?”
他摆摆手,从那个神秘的小瓷瓶里抖出几粒乌漆墨黑的丸子(我瞧着跟药房的山楂丸一个样),用黄纸仔细包好,塞进女人手里,“这药,安神的。让他睡前服下,静静心。回去告诉他,财神爷不待见投机取巧的,踏踏实实,该来的自然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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