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头,正要走,忽听对街传来哭声。
那是一名老妇,雨伞翻倒在地,怀里抱着个破篮子。篮里是几块湿透的布和几根竹签。
“老太太,怎么了?”朱瀚问。
老妇哆嗦着,眼泪同雨混在一起:“我儿子被抓了……说他偷官粮,可他是挑柴的,哪来的粮……”路人纷纷停下脚步,低声议论。
朱瀚接过老妇手里的布,看了一眼——是染工用的麻布,边角还留着记号。他眉心微蹙。
“在哪抓的?”
“西渡口。”老妇哭,“说他跟一伙人藏米袋——可那米袋是他背回家做垫脚的啊。”
朱瀚抬头,目光一沉。
“赵德胜。”
“在!”
“去西渡口,看守粮的是什么人。带上沈麓。”
赵德胜一拱手:“得令。”转身带人消失在雨里。
朱标收了伞,立在旁边,神情沉静:“叔父,这事……像不像又有人借势?”
“像。”朱瀚低声,“民案若假,才真害人。”
他转向老妇,语气温和:“你先回家。若你儿子真无罪,我会还他清白。”
老妇扑通跪地:“谢王爷!谢王爷——”
赵德胜走上前:“谁让你们扣人?”
差头冷冷一笑:“奉命行事。有人告发这几人偷米。”
“告发?”沈麓眯眼,“谁告的?”差头从怀里掏出一纸告条,上头盖着印章。
“仓印?”赵德胜伸手一撕,纸被他抹开一角,露出墨迹——那印的线条比真章略细,边角模糊。
沈麓冷笑:“伪印。”差头神色一滞,正要辩,赵德胜已伸手一扣他的肩:“这章哪儿来的?”
“我、我不过听令——”
“谁的令?”
差头嘴硬,闭口不言。沈麓冷声道:“押去见王爷。”
傍晚,承天府衙灯火亮起。朱瀚站在堂前,雨点顺檐滴下,一滴滴砸在青石上,声声分明。
被押来的差头浑身湿透,面色灰白。赵德胜一脚踹到堂下。
“说。”朱瀚淡淡,“谁给的印?”
“是……是商号的人。”差头哆嗦。
“哪家商号?”
“恒泰布庄。”
朱标皱眉:“那家不是给宫里织贡布的?”
“是。”朱瀚眸光一沉,“看来有人想借百姓之罪,试‘真印’的锋。”
他转身,对沈麓低声道:“查恒泰的账。先从仓布数目起。”
夜雨拍窗,风声中传来兵脚匆匆。沈麓回报:“恒泰近月进贡三次,账面皆足。
但工坊中查得一批印染未成的贡布,封口处却盖着‘已收’印。”
“又是假印。”朱瀚冷笑。
“王爷,要不要立刻拘人?”赵德胜问。
“不急。”朱瀚道,“先让他们以为官府信了。明日,我亲自去买布。”
次日天晴,街上干得快,阳光洒在石板上,反着微光。
恒泰布庄门口挂着一面金字招牌,老板满脸堆笑:“两位爷,想要细布还是厚绢?”
朱瀚穿着素衣,面上无须,像个外乡客。朱标化名作随从,背着布袋。
“要上贡的布。”朱瀚淡声。
老板一听“上贡”,立刻笑得更殷勤:“客官好眼力!这批贡布刚出厂,印章齐全。”
他让伙计抬出一卷布,展开,雪白如霜。角落盖着“贡”字印,墨色均匀。
朱瀚伸手摸了摸,指尖一顿——那印墨微涩,不是宫墨。
“贵号印章用何墨?”他问。
老板愣了下,笑答:“当然是官墨。”
“官墨带桂香,你这墨味酸。”朱瀚抬眼,笑意里透着寒意,“说,是谁给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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