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了就对。”朱瀚道,“风会帮你把它吹正。”
老匠笑,笑纹在脸上叠出一朵一朵的:“王爷,我年轻时给人打过铆钉。铆钉要一下一下砸,砸得对劲儿了,板就不松。你今日这一砸,砸在心口上,稳。”
“明天还要砸。”朱瀚望着灯,“日日砸。”
老匠应了声“好”,转身走两步,又回头喊:“王爷,明儿我给你打一串更响的铜铃!”
“别太响。”朱瀚笑,“让孩子睡。”
老匠“嘿嘿”笑着去了。
身后脚步轻,朱标过来,把一件厚披风披在朱瀚肩上:“夜凉。”
“今夜不凉。”朱瀚把披风拢拢,“你看见没?灯下的影,短了。”
“嗯。”朱标看街,“白天我在豆花摊前挡了一回口角,我忽然懂了——原来‘印’不是我在案上盖的,是他们在摊上盖的。”
“对。”朱瀚侧头,“把摊摆稳,比把案摆满重要。”
“还有一件。”朱标顿了顿,“我想明了‘影’最怕什么。”
“最怕什么?”
“最怕笑声。”朱标看向戏班,“笑一响,鼓里就塞不进去别的点了。”
“所以我们要买半日欢喜。”朱瀚笑,“明日再买半日。”
“买得起吗?”
“买得起。”朱瀚转身,“你我站灯下,就是钱。”
这时,远处一串马蹄声轻轻压过夜。不是很急,却有节。
沈麓低声道:“王爷,北郊那边传来口信——那个土庵,灯灭了。”
“他走了。”朱瀚点头。
“是。”沈麓停了一息,补了一句,“他留了一句话,给守庵的老道人。”
“什么话?”
“‘回去看灯。’”
朱瀚“嗯”了一声,不言。
“王爷。”赵德胜端着一碗烫手的肉羹跑来,热气把他眼睛都熏红了,“喝一口,别冻着嗓子。”
“你喝。”朱瀚把碗推给他。
“我喝完再给你。”赵德胜一仰脖,咕嘟咕嘟,舌头差点烫起泡,嗷地抖了一下,“好——烫!”
“烫就对了。”朱瀚笑,“热。”
赵德胜把碗护在怀里,忽然一本正经:“王爷,这城里今天真像过节。”
“天天是。”朱瀚道,“过到灯不熄。”
朱瀚回府时,最后一家小铺的灯刚灭,纸印还挂在门板上。
风小,牌子不响,却在月光里轻轻发亮。他走过那面牌,脚步轻,像怕踩碎什么。
院门口的小石狮被人用粉笔在额头上画了个“真”,歪得要命。
他停了一瞬,笑着用拇指沿那竖笔轻轻一抹,没抹掉,只把粉晕一晕——看起来更像写上去的,不像抹上去的。
“王爷。”沈麓在背后轻声,“影司那头暂时没动静。”
“会动。”朱瀚不回头,“等他们想清楚,动得更细。”
“我们呢?”
“我们更粗。”朱瀚推门而入,“粗到他们插不进来。门开宽,摊摆稳,戏唱笑,孩子能回,手上有事,心里有灯。”
“是。”沈麓点头,“我这几天把城门周围的摊位排一排,让说书的、卖糖的、卖草鞋的都挨着灯。”
“别排得像阵。”朱瀚笑,“像街。”
“明白。”
朱瀚披着蓑衣,沿街慢走。泥水溅到靴上,他也懒得擦。
路口的豆花摊今天改卖姜汤,顾掌柜的儿子在炉前蹲着,端着铁勺往碗里淋姜汁,热气直扑脸。
“王爷!”孩子一抬头就喊,声音里满是雀跃。
朱瀚笑,伸手接过那碗,喝一口,辣得直咳:“你这姜多了。”
“娘说多点暖。”孩子认真道。
他顺手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