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兄长此举既有对孩子的真心爱护,也未尝没有与神王理念相左。
她身处其中,只能更加小心。
远在江城的西王萧云骧和妻子彭雪梅,并未忘记他们母子。
隔上一段时日,总会通过或公开或隐秘的渠道,托可靠的人捎来书信。
信里多是说说西边的新鲜事,见了怎样的风土人情,字里行间透着关切。
偶尔也夹带些给萧有和的小玩意儿:
精巧的自鸣钟、能看清叶脉的放大玻璃镜、印着西洋风物画的硬纸卡片……
这些来自“外界”的东西,总能引起孩子极大的兴趣。
也像一扇小窗,让杨宣娇窥见那个正在萧云骧手中飞速变化的、与她眼前截然不同的天地。
但萧云骧他们,似乎也渐渐明了杨宣娇在此处的微妙处境和复杂心绪,
书信中,不再像前几年那般催促她西行了。
这种体谅,让她宽慰,又隐隐的失落。
日子,便在看似波澜不惊的平静中,如水滑过。
表面的安宁下,暗流始终涌动。
不知不觉,三个寒暑交替,又到了上京城最难熬的酷暑。
空气灼热,知了在宫墙外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连宫殿厚重的琉璃瓦,都被烈日烤得烫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这一时期,神国在战场上形势一片大好,捷报频传。
在东王统一调度指挥下,清妖苦心经营的江南、江北大营被天兵接连攻破,困扰天京城多年的肘腋之患,为之一扫。
天兵四处出击,势如破竹,接连攻克苏省的镇江府、常州府;
皖省滁州府、和州府、徽州府、池州府;
浙省湖州府。
如此一来,西起安庆府,东至姑苏府大部;
北抵扬州府的宝应、高邮,南达杭州府一部;
这整个江南最富庶的鱼米之乡、财税重地,大半已落入神国掌控之中。
天京城内,连日举行庆祝,一片欢腾。
放眼全局,神国战略态势也极佳。
西面,已与蒸蒸日上的西王府辖区全面接壤,双方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与同盟关系。
只要神国支付公道价格,西王府的粮食、煤炭、食盐、布匹等日常所需,
乃至他们替换下来的老旧军械、多余的火药等敏感物资,都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并未如对旧朝般,实施严格的禁运。
明眼人都看得出,正是倚仗西王府这条“输血管”,神国才能支撑起大规模连续征战。
这种依赖,让天国内部有识之士忧虑,却无可奈何。
当下,东王杨琇青又审时度势,定下“北线固守,南线猛攻”的进取战略。
他集中麾下最能征善战的精锐,命北王率部猛攻姑苏城,翼王则统兵进取杭州府。
只要攻克这两处江南核心重镇,便能兵锋直指控扼江海门户、华洋杂处的沪城。
加之西王府主力正于岭南用兵,势头凶猛。
倘若神国与西王府能双双实现战略目标,旧朝所依赖的最后几处钱粮重地,将彻底丧失,其覆灭,便真的只是时间问题了。
前景看似一片光明。
然而,这片大好形势下,隐患并非全无。
那潜藏的暗流,源于神王与东王之间日益凸显、难以调和的治国理念分歧。
神王意图彻底废黜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等一切传统典籍,取缔华夏延续千年的传统年节习俗等。
独尊他创立的那套教义,作为衡量万事的唯一准则。
他理想中的国度,是一个彻底政教合一、不容任何“异端”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