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煌涣散的目光扫过她脖颈血痕,忽将玄铁腰牌砸向护卫,“…搜同党…”
话音未落,人已栽倒,最后意识里仍死死攥住陆棉棉染血的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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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煌仿佛沉在浓稠漆黑的墨水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只有那抹染血的袖角影像和陆棉棉破碎的哭腔盘旋不去。
意识如同溯游的鱼,艰难地穿过层层迷障,终于触到一丝光亮。沉重的眼皮似有千钧重,他费力地掀开一线缝隙,入眼是熟悉的床榻顶帐,以及一盏跳动着微弱暖光、熏着宁神安息香的黄铜小灯。
肩背到肩膀的剧痛尖锐而清晰,他试图动一下手指,却发现一丝微弱的力量也难以凝聚。
就在目光迷离涣散之际,床榻边一个俯伏在雕花床沿的身影映入眼帘。
陆棉棉。
她显然是彻夜未眠守护在侧,此刻支撑不住,正枕着自己的手臂浅浅打着瞌睡。
侧脸在柔和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安静,眼底却带着浓重的青影,秀气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微蹙着。
一缕乌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疲惫的侧颜。
薛煌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颈侧那道已经上了药、被衣领半遮的浅淡血痕。一种掺杂着剧痛、怜惜和微不可察暖意的复杂情绪,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暂时压过了伤口的灼痛。
他几乎是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她此刻毫无防备的睡颜,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这片刻难得的安眠。
然而,这份凝滞的、带着一丝劫后余温的静谧并未持续多久。
厢房的门被小心翼翼地从外面推开一条缝隙,小覃子那张苍白的脸探了进来。他的眼下同样是厚重的乌青,眼神里混杂着后怕、疲惫,以及一丝对昨夜冲动言行的懊悔和忐忑。
当他的目光触及薛煌已然睁开的双眼时,先是骤然一亮,随即又慌忙垂了下去,带着无比的恭谨与敬畏,无声地侧身溜了进来,脚步轻得不能再轻。
“大人……”小覃子几乎是气声地在榻边跪下,头颅深深埋下,姿态卑微到了极点,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您、您醒了?可要喝水?伤口还疼得厉害吗?属下、属下……”
他话还没说完,薛煌的目光就冷冷地扫了过来。那目光不复昨夜暴怒的汹涌,却如同深渊寒冰,冷冽得让小覃子瞬间噤声,脊背瞬间绷得笔直。
他知道,主子现在最不想听的,大概就是这些无用的废话。
“说。”薛煌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每吐一个字都牵动着肺腑的伤痛,但他语气里的威压分毫未减,“抓到几个活的?”
小覃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回禀大人,奴才们拼尽全力围剿擒拿……奈何……那群亡命之徒悍不畏死,被擒前竟都、都咬碎了藏在后槽牙里的毒囊……无一活口。”
薛煌的眼神骤然一厉。
无一活口!看来对面的黑衣人皆是训练有素,对方行事之狠绝周密,远超预期。
他肩背的伤口似乎因他瞬间绷紧的肌肉而锐痛了一下,他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额头已沁出细密的冷汗。
小覃子头几乎要埋进地砖里,继续汇报道,“属下仔细查验了所有尸体和他们的衣物、兵器,都是最普通、难辨来源的黑衣和街市上随处可见的寻常兵器,连材质都是杂铁,没有丝毫标记。”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力感,“身上,除了一些散碎银钱和劣质刀伤药,再无其他能证实身份之物……他们做得太干净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薛煌沉默着,只有他因强忍痛楚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内格外清晰。线索断了?就这样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