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远处传来汽车动的轰鸣,罗明甩了甩头上的水珠,帆布包在腰间晃出轻快的节奏。
1994年的风带着江水的潮气扑进领口,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记忆里那些被泪水模糊的细节。
罗娟救父的心没有错,只是太年轻,最后却闹成了这个样子。
罗明深吸一口气,朝着客运站的方向迈开步子,晨光里,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仿佛正与二十年前那个冒失的年轻人并肩而行,而这一次,他们都知道,有些故事,该从这里开始改写了。
洪山某在建工地上,两架老旧的松木人字梯分立房间两侧,三米长的竹条板颤巍巍地架在梯顶。
许金平与张师傅脚踩条板,弓着背在闷热的七楼作业。
两人身上洗得白的的确良工装沾满灰浆,脖颈处还挂着用的确良碎布自制的擦汗巾。
随着铁铲与刮板的起落,黑黢黢的顶板像是被施了魔法,一寸寸褪去暗沉,逐渐覆盖上惨白的灰浆。
扬起的粉尘在从窗缝漏进来的阳光下飞舞,落在两人的眉毛、睫毛上,让他们看上去像刚从雪地里走来。
铁桶里的灰浆不断减少,露出越来越大的月牙形空缺。
终于,两人同时直起酸的腰,铁铲重重磕在空桶上出沉闷声响。
许金平摸出藏在工装内袋的红梅牌香烟,包装纸边角已经磨得起毛。
他抽出两根,递了一根给张师傅,两人就着防风打火机点燃,白雾混着灰浆味在闷热的空气里散开。
“上灰——”
两人扯着沙哑的嗓子冲楼下喊。
楼梯间传来重物摩擦地面的声响,张师傅望着见底的灰桶,眉头拧成疙瘩:“许师傅,这灰不对劲儿,抹起来黏手得很,才一桶胳膊就跟灌了铅似的。”
许金平弹了弹烟灰,目光扫过斑驳的墙面:“胶水兑狠了。
现在都兴这么干,一袋醇熬的胶,兑个四、五桶水,再加点增稠剂糊弄。
看着浓稠,实则跟水没啥两样。”
“那这以后肯定得开裂。”
张师傅把烟屁股按在条板上碾灭,扬起的白灰扑在他汗津津的脖颈。
“公家的楼,裂了自有验收的人操心。”
许金平把烟蒂弹出窗外,火星在阳光下划出转瞬即逝的弧线,“咱挣日结的钱,操那么多闲心,犯不着。”
两人一阵无言
一会后,楼梯间传来扁担吱呀声。
挑灰的小工探出头,戴着洗得白的解放帽:“许师傅,楼下你媳妇娘家的侄子找你,你要下去看看吗?”
许金平脸色一动,夹着香烟的手指猛地一颤,烟灰簌簌落在条板上。
“知道了。”
许金平把香烟往条板上一按,火星在竹面烫出焦痕。
竹梯因他起身的动作剧烈晃动,他伸手扶住承重墙,指甲缝里嵌着的白浆簌簌掉落。
张师傅瞥见他突然绷紧的后背,凑近了压低声音:“老许,是罗家那档子事?听说你那侄女跟你侄子私奔了?”
许金平没答话,低头拍了拍裤腿,转身时布鞋在条板上碾出几道灰印。
松木梯子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下楼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梯拐角。
张师傅望着他的背影,把烟头吐在新抹的墙面上:“小吴,你说老许家那侄子,许凯那小子,咋就拐跑了自家表妹?那不是乱了套吗?”
挑灰的小工放下扁担,凑近了压低声音:“一个是自己的侄子,一个是媳妇的侄女,没血缘关系的。”
小吴也不敢背后嚼一个大师傅的舌根,微微争辩了下就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