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尔握着温热的水杯，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杯壁上摩挲。她掀起眼帘，湛蓝的眸子如同两片结冰的湖面，倒映出林悦那张总是挂着标准笑容的脸。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病愈后的虚弱，但那股刻在骨子里的锋利却丝毫未减。

“你对别人的病史这么感兴趣，是想做我的私人医生吗？”

要是换个脸皮薄的，这会儿估计已经尴尬得不行了。

但林悦是谁？她可是气氛组永远的MVP。

只见她眼睛一弯，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做了个讨饶的动作。

哎呀，哪敢呀。卡米尔小姐您金枝玉叶，私人医生团队估计都能组建一个加强连了，哪里轮得到我这种门外汉嘛。我就是个学计算机的，给电脑杀毒还行，给人看病可就抓瞎了。”

她顺势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语气里全是恰到好处的玩笑。

“我就是单纯好奇，毕竟苏菲是我最好的姐妹之一，她姐姐的健康，我们当然也关心嘛。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说，那就算啦。”

这一套行云流水，既表明了关心，又给了对方台阶下，可以说是把社交的艺术玩明白了。

卡米尔看着她，眼神里的锐利稍稍褪去了一些。

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声，像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妥协。

最终，她还是移开了视线，将目光投向了窗外漆黑的夜幕。

“这个病，只要情绪不出现剧烈波动，就不会发作。”

她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所以我才会让那些保镖等在停车场。毕竟……”

她顿了顿，视线极其隐晦地扫过这个不大的房间，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不经意的挑剔。

“毕竟这个地方实在太狭小了，人再多一点，连呼吸都觉得拥挤。”

靠在墙角的张铭听到这句，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废话，我们这标准单人间，自带独立卫浴，一周的租金好一百多镑呢，你当这是会客厅啊？

(?_?)

不过，吐槽归吐槽，卡米尔这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却让张铭想通了一件事。

苏菲之前在描述姐姐的变化时，曾经困惑地说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原本虽然严厉但还算有人情味的姐姐，突然就变成了一座不苟言笑的冰山。

现在看来，那个时间点，大概率就是她患上这个病的时候。

为了抑制住那颗随时可能因情绪波动而“罢工”的心脏，她不得不强行抹去自己大部分的情感表达。

喜悦、愤怒、悲伤……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的情绪，对她而言，却可能是致命的毒药。

她不是想变成冰山，而是不得不把自己封印在冰山里。

张铭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房间另一侧的苏晓雯。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苏晓雯也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仅仅一秒，却交换了千言万语。

她也想到了。

张铭从苏晓雯那双清澈的眼眸里读懂了同样的信息。那一刻，两人心中同时涌起了一阵复杂的感慨。

原来所谓的冷漠，只是一层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披上的厚重铠甲。

金钱、权力、地位……这些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在真正降临的疾病面前，依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苏晓雯掩去眸中的情绪。

她默默地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一次性纸杯，又提起热水壶，不发一言地给张铭、林悦和李惠莉都倒上了一杯温水。

林悦接过水杯，对着苏晓雯温柔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