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试着微微挪动臀部,想换个舒服些的姿势,可后腰那股酸胀感像是生了根的荆棘,稍一动作,便顺着脊椎蔓延开来,带着针扎似的刺痛,直钻骨髓。
他倒抽一口凉气,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原本就有些僵硬的身体越发不敢动弹,只能维持着歪歪斜斜的侧卧姿势,后背绷得像块拉满的弓弦。
这副模样实在狼狈,他平日里在府中虽不算严苛,却也素来注重仪态,如今这般连起身都做不到,还要劳烦下人搀扶,心里不免有些窘迫,脸颊微微发烫。
他侧耳听了听屋外的动静,前厅方向隐约有洒扫的窸窣声,便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狼狈,却还是难掩一丝急切:
“来人!奶娘?阿芸?有没有人在?快来个人搭把手!”
话音刚落,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清晨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
赵高下意识抬眼望去,却没看到熟悉的王媪或是婢女阿芸的身影,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在门口——是赵念安。
小家伙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针脚细密,领口绣着精致的流云纹,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头顶用一根小小的玉簪固定着,鬓角的碎发也被仔细抿好,背着一双小手,腰板挺得笔直,迈着小步子,像个老成的小夫子似的,一步步踱了进来。
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赵高歪斜的姿势,眉头微微蹙起,小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不赞同,连说话都一板一眼,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却又刻意模仿着大人的沉稳:
“爹爹,您醒了?为何如此大声呼喊?
奶娘教导过,晨起万物平和,当谨言慎行,勿要喧哗,惊扰了家宅安宁与下人歇息。”
赵高看着儿子这副小大人的模样,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无奈。
后腰的疼痛还在隐隐作祟,让他连扯个嘴角都觉得费力,更别提跟这小家伙讲什么“腰伤难忍”的大道理了。
他只能维持着侧卧的姿势,苦着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念安啊,我的乖儿子,你可算来了。爹这腰……不知怎的,像是不听使唤了,一动就疼得厉害。你快去帮爹叫王媪来,或者哪个有力气的仆妇也行,快来扶爹一把。”
赵念安闻言,小眉头蹙得更紧了,那模样像是在琢磨什么难题。
他往前迈了两步,小小的身子凑到床边,仰着小脸,仔细打量着赵高僵硬的后背和紧绷的肩膀,又伸出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指,
小心翼翼地朝着赵高后腰的位置探去,指尖悬在离衣料寸许的地方,轻轻虚点了一下,还特意放轻了声音问道:“爹爹,是此处疼痛否?”
“对对对,就是这儿!”赵高连忙点头,生怕儿子找不准位置,可又怕他真的按下来,那刺痛感怕是要翻倍,忙不迭补充道:
“哎哟你轻点轻点!就这儿疼得最厉害!”
赵念安立刻收回了小手,小脸上露出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那模样活脱脱就是赵高平日里无奈时的缩小版。
他转身走到门口,并没有立刻跑出去喊人,反而清了清嗓子,对着屋外脆生生地吩咐道:
“阿槿姐姐!麻烦你去厨房一趟,让他们速速煮一碗浓浓的姜汤来,要滚烫滚烫的,多放些姜片!
另外再去库房,把那个黑陶罐里装的、味道很冲的药油取来,记得用干净的布包好,别洒了!”
他吩咐得条理清晰,语气坚定,俨然一副小当家的姿态,连称呼和叮嘱都周全得很。阿槿在屋外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吩咐完这些,赵念安才迈着小短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