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质问(1 / 2)

赵高缓缓抬起手,指尖捏住帽檐,轻轻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的那张脸,让章邯的呼吸骤然一滞——

虽然清瘦了不少,眼角添了几道新的皱纹,面色带着长途跋涉的憔悴与风尘,

但那眉峰的弧度、眼底的锋芒,还有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讥诮,确确实实是那位曾经权倾朝野、如今本该躺在棺材里的前中车府令、丞相赵高!

“鬼魂可不需要萧大人引路,也不需要呼吸这阳间的尘土。”赵高平静地看着他,向前走了两步,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章邯的心尖上。

他完全无视了章邯按在剑柄上的手,目光扫过章邯紧绷的侧脸,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将军觉得,我是怎么从你那一场‘人畜不留’的大礼中,活下来的呢?”

“人畜不留”四个字,像四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向章邯。

他脸色瞬间剧变,从铁青转为煞白,又从煞白转为涨红,按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手背的血管根根分明,眼神中杀机一闪而过,如同出鞘的利刃,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骤然揭破隐秘的慌乱与暴怒。

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声音都带上了颤抖:“你……你当时在番禺?!你竟然就在番禺?!”

“岂止在,”赵高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北地的寒冰,带着刺骨的寒意,“我就在城外的飞霞山上,亲眼看着你的大军如何整队进城,如何关上那道厚重的城门,又如何执行你那道‘屠尽降卒、血洗番禺’的绝杀命令!”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章邯,告诉我,谁给你的胆子?

谁给你的旨意,让你对一座已经开城投降、毫无抵抗之力的城池,行此灭绝人性之事?!”

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充满了无形的压力,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萧何站在一旁,屏息静气,手心微微出汗,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息,每一丝都带着致命的危险。

章邯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眼中的杀意与惊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溢出来。

但面对赵高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以及他竟能从番禺死地生还并潜回咸阳的事实,他知道,单纯的否认或灭口——

且不论能否成功,毕竟萧何还在一旁,赵高既然敢来,必然有所依仗——都已毫无意义。

他死死盯着赵高,牙关紧咬,腮帮子鼓鼓的,半晌,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类似困兽的低吼,答非所问,却又似包含了无尽的无奈与挣扎:

“你既已回来……就该知道,这朝中的水有多深!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为何非要追查到底?!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赵高毫不退让,目光如炬,死死锁住章邯的眼睛,像是要将他的灵魂都看穿:“因为我需要知道,大秦的将军,是为何变成了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屠夫!

是因为某个人的野心?还是因为一道来自九重天阙、不容置疑的密令?!”

他刻意加重了“九重天阙”几个字,目光紧紧锁住章邯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章邯的面色在赵高的逼视下变幻不定,愤怒、挣扎、恐惧、不甘、绝望……种种情绪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脸上迅速掠过。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终,他猛地别过头,避开了赵高那灼热的视线,按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松开,无力地垂落下来,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与无奈,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赵公……不,您现在已经‘死’了。一个死人,何必再问活人的事?有些命令……执行便是了,问缘由,对你我都没好处,只会招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