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苑深处,郎中令赵高的值房,白日里虽也有案几竹简、公文往来,但在天色微亮之时,却总有一阵奇怪而有节律的声响从内传出。
那不是翻阅竹简的沙沙声,也不是训斥下属的厉声,而是一种悠长而沉稳的呼吸
——吐纳之间,带着刻意的抑扬顿挫。间或夹杂着衣袂轻拂、脚步微移的动静,像是在进行某种缓慢而庄重的仪式。
赵高闭目而立,双手缓缓抬起,又慢慢落下,脚步循着某种古怪的轨迹移动。
他的动作并不标准,甚至有些笨拙,因为他不过是凭着后世零星的记忆,模仿着“气功”或“太极”的影子。
可他依旧一丝不苟地重复着——在这个时代,没有健身房,没有运动器材,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与意志。
“呼——吸——”
气息在胸腔间流转,他能感觉到血液似乎比平日更畅快地奔涌。
失去了男性的根本,本是奇耻大辱,可也让他在某种程度上脱离了世俗的欲望羁绊。他常对自己冷笑:
“也好,六根清净,反倒能专心活下来。”
每日的锻炼让他的脸色比其他宦官红润得多,腰背也挺直如松。有时,心腹小宦官在旁伺候,忍不住问:
“郎中令,您这是在做什么?”
赵高收势而立,嘴角带着一丝似真似假的笑意:
“咱家这是养身之法。没了那些杂念,心就静,气就顺,身体自然硬朗。还得留着这条命,好好伺候陛下呢。”
小宦官听得云里雾里,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除了练身,赵高还悄悄研究“丹药”。
他深知秦始皇沉迷长生不老,方士们争相献药,可其中多半是含铅、汞、朱砂等剧毒之物。
凭着后世的化学常识,他对这些东西本能地警惕。
他暗中收集炼丹原料,观察它们在火中、水中的变化,甚至冒着风险用小动物试验
——当然,这一切都在极其隐秘的情况下进行。一旦发现某种配方毒性过重,他便会想方设法让皇帝远离。
一次,秦始皇又得一方士献药,赵高在旁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金石之药性烈,虽能一时提神,恐伤龙体。
草木之精,如灵芝、人参、黄精,性温和,长期服用或更相宜。”
他不敢直接否定长生之术,只能迂回引导。秦始皇虽未全听,但也渐渐减少了对某些丹药的依赖。
赵高明白,在这深宫之中,自己就像行走在刀刃上。
唯有强健的体魄与清醒的头脑,才能在这权力的漩涡中,活得更久一些。
赵高站在咸阳宫的长廊上,望着远处骊山方向那片绵延不绝的工地。
虽看不见具体景象,但他能想象出那如蚁群般的劳役大军,在烈日下肩扛巨石、在寒风中挥汗如雨的场景。
他的内心,总有一种来自后世的刺痛感。
大秦帝国的超级工程——万里长城、阿房宫、骊山陵、驰道网络——无一不是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的庞然大物。
作为穿越者,他清楚这些宏伟背后的代价,也明白这种压榨民力的方式将带来怎样的结局。
秦二世而亡——这六个字如阴影般笼罩在他心头。
虽然他首要目标是自保与权力,但帝国若在他尚未稳固根基时就轰然倒塌,对他来说绝不是好事。
那日,始皇帝难得心情舒畅,赵高趁机进言:
陛下,墨家之徒虽多迂阔,然其机关巧技确有独到之处。其守城器械、工程机械若能善加利用,或可节省民力,加快工程进度。
臣以为,可征召墨家工匠,为其正名,专司工艺改良,于国于民,皆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