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数量”、“交割方式”的条款,然后打开样品盒,将其与那批有争议的瓷器进行对比。
“经核验,”执事官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争议货物中,确有六十七只瓷碗的釉色,未能达到样品标准。根据契约第十五条‘瑕疵条款’,卖方需对此部分货物进行折价处理,或无条件退换。此案已结,记录在案。”
整个过程,不到半个时辰。
没有争吵,没有偏袒,一切都以白纸黑字的契约为准,以封存的样品为证。
渔港城商人虽然没有全部退货,但也得到了合理的补偿。
泉州商人虽然吃了亏,但也无话可说,因为这正是他自己当初亲手签下的契约。
林沐站在堂外,看得目不转睛,久久没有言语。
“这才是真正的秩序。”她许久才发出一声感叹,“何辰在这里建立的,不仅仅是一座商业城市,更是一套凌驾于人情之上的,冰冷、公正,但却无比可靠的规则体系。只要这套体系在,泉州就能永远繁荣下去。”
“难怪这里的民风如此不同,”木青也恍然大悟,“人们不是靠交情,而是靠信誉和契约来做生意。虽然少了些人情味,但也杜绝了无数的纷争。”
“走吧。”何维的脸上,露出了和在桂林阳朔时一样的笑容,“我们该去见见这座秩序之城的规划师了。”
泉州的执政官署,是一栋朴素但坚固的石质建筑。
没有多余的装饰,一切都以实用为最高原则。
当何维三人自称“故人来访”时,出乎意料地,何辰很快就亲自从里面迎了出来。
近二十年的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他比年轻时清瘦了许多,眼眶下有明显的黑眼圈,那是长期伏案工作的证明
他的穿着也极为简单,一身洗得发白的公职人员制服,腰间挂着一串钥匙和一个算盘。
他的眼神,不再有年轻时的激昂,而是变得像泉州港外的深海一样,平静,充满了秩序与逻辑的光芒。
他第一眼并没有认出经过伪装的三人。只是出于礼貌,躬身问道:“三位远道而来,不知是……”
林沐对他眨了眨眼,用商人的口吻调侃道:“何辰执政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您亲手签发的‘南洋贸易许可证’,第一批的申请人,您还记得是谁吗?”
这个只有少数核心人员才知道的细节,让何辰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像鹰一样仔细地审视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商妇”。
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向了她身旁那位气质儒雅的学者,和那位眉眼温柔的女医。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那被无数文件和数据填满的大脑。
他嘴唇微动,试探着,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叫了一声:“林……奶奶?”
林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辰呆立在原地。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处理这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信息。
何维缓缓摘掉了自己的短须,露出了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何辰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
然后,他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对着何维,行了一个标准的执政官敬礼。
“华夏神洲,泉州执政官,何辰,”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向维神,向爷爷,汇报工作!”
这一声“汇报工作”,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有见到亲人的喜悦,有被长辈检阅的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呈献给最敬爱的人的巨大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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