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水来了(2 / 3)

员,收了钱没打井,现在村里娃都知道他的名字,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娃娃!”

第二天一早,水利局的钻井队就开进了山坳。三台钻机装在蓝白相间的卡车上,沿着新修的水泥路稳稳驶来,引擎轰鸣着撕开晨雾,惊得崖边的酸枣树抖落一地枯叶。王德山老汉带着二十多个村民来帮忙,有的拿铁锨清理场地,有的用扁担挑水给机器降温,没人提工钱的事。“自家打井自家干,要啥工钱?” 他往我手里塞了个烤红薯,红薯皮上还沾着泥土,“这是刚从窖里刨的,填填肚子。”

打井的日子比修路更苦。钻机每天震得山坳都在抖,黄土混着机油溅得满身都是,晚上躺到炕上,耳朵里还嗡嗡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最险的是打到十五米深时,钻头突然卡在了岩石层,机器发出刺耳的怪叫,黑烟滚滚,吓得张婶家的鸡都飞上了树。技术员急得直跺脚,说要请县城的专家来,光出场费就得五千块。

“不用请!” 王德山老汉蹲在井口看了半天,让儿子骑摩托去镇上买了桶机油,指挥着往钻杆缝里灌:“当年修水库遇到这情况,老把式就这么弄!” 他带头跳进齐腰深的泥浆里,用木棍撬钻杆,几个年轻村民跟着跳下去,泥浆没到大腿根,冻得人直打哆嗦。折腾到后半夜,钻机终于重新转了起来,王德山老汉的关节炎犯了,疼得直咧嘴,却笑着说:“省下的钱能多买两袋水泥,值!”

蓄水池在山坳底动工那天,张婶带着八个妇女来送饭。她们提着大桶玉米粥,挎着装满腌萝卜和煮土豆的篮子,在工地边支起三块石头当灶台,炊烟袅袅地混着钻机的轰鸣,在山坳里画出一道温柔的弧线。“师傅们多吃点,有力气打井!” 张婶给技术员递粗瓷碗,手腕上还沾着和面的面粉,“等井水通了,俺们天天给你们做油饼,管够!”

施工队的王队长过意不去,要按市场价给饭钱,王书记把钱推回去:“你们帮俺们打井,吃几顿饭算啥?咱农民别的没有,力气和粮食管够!但要说给钱,俺们真拿不出 —— 不是小气,是真怕了,前几年给假化肥贩子付了钱,结果颗粒无收,现在看见要先交钱的事,心里就打鼓。” 他搓着手,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贷款的十万块钱像指间的沙子一样流走:五万块给钻井队付设备租赁费和材料费,三万块买水泥钢筋修蓄水池,剩下的两万块订了输水管道。我把账本用红绳挂在村委会门口,每一笔支出都写得清清楚楚,连买了几卷胶带都记在上面。王德山老汉每天都来瞅,戴着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核:“这钢筋咋比镇上贵五毛?”“水泥买多了吧?” 我耐心解释:“叔,这是国标钢筋,能撑五十年;多买的水泥是补裂缝的,咱得把活儿做扎实,不能让后人骂咱糊弄事。” 他听完点点头,转身就跟村民说:“泽岚办事细,一分钱都没乱花,咱放心!”

中途下了场暴雨,刚浇筑的蓄水池底板被冲得坑坑洼洼。我正急得团团转,村民们拿着塑料布、铁锹、扫帚跑来了。老人撑着伞挡雨,年轻人跳进积水里铲泥浆,孩子们用簸箕往外舀水。张婶的儿媳抱着刚满周岁的孩子来送雨衣,孩子在怀里哭,她却笑着说:“没事,等井水通了,娃就能喝干净水了,现在受点罪值当。” 雨停时,每个人都成了泥人,但蓄水池的底板却完好无损,连技术员都竖大拇指:“从没见过这么齐心的村民!”

钻井队终于打到水层那天,整个山坳都沸腾了。浑浊的泥水从井口喷涌而出,带着地下的寒气和泥土的腥气,溅得围观的村民满身都是,大家却笑得合不拢嘴。技术员用仪器测了又测,激动地宣布:“水质达标!水量充足!够全村人吃水加灌溉用三十年!” 王德山老汉扑通一声跪在井边,掬起一捧水就往嘴里送,浑浊的泥水顺着他的皱纹往下流,他却笑得像个孩子:“甜!比山里的泉水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