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那艘高耸的楼船之上,此刻已不复之前的从容雅致。
太阳高悬,甲板上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柳文渊依旧端坐在那张紫檀木小几旁,手中捏着早已凉透的茶杯。
目光死死锁定着对岸那片如同沸腾血池般的汉阳门渡口,脸上那副掌控全局的从容面具,早已碎裂,只剩下铁青的凝重和一丝越来越浓的焦灼。
顾千帆更是坐不住了。他如同困兽般在甲板上来回踱步,沉重的战靴踩在船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紧绷的心弦上。
额角青筋暴跳,眼神赤红,时不时冲到船舷边,对着江面那惨烈的景象发出压抑的低吼。
“半个时辰了,整整半个时辰了!”顾千帆转身,声音嘶哑。
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和越来越深的恐惧,“陆丰毅呢?谢镇舱呢?他妈的死哪去了?三万大军!爬也该爬到苏晨屁股后面了,人呢?人呢?”
猛地一拳砸在船舷上,震得船板嗡嗡作响。木屑纷飞。
江面上,叛军的攻势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涌向滩涂。
却又一次次在大周守军顽强的抵抗和那该死的骑兵冲锋下,撞得头破血流,无功而返。
每一次冲锋,都伴随着成百上千条生命的消逝,每一次退却,都留下更加浓重的血腥和绝望。
柳文渊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对岸。
目光扫过那片被鲜血浸透的滩涂,扫过那不断被炸沉、被点燃的船只,扫过那如同蝼蚁般在箭雨和滚石下挣扎、倒下的士兵……
伤亡太大了,远远超出了柳文渊的预计。开战至今,投入滩涂的兵力已近五万。
折损……至少二万有余,这还不算那些被炸沉、烧毁的战船上损失的水手。
船只更是毁损近半,顾家积攒了百年的漕运家底正在这无底的血肉磨盘中飞速消耗。
“滩涂……滩涂上的陶罐炸弹应该耗尽了……”柳文渊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火墙和弓箭他们总有极限,只要……只要陆丰毅能及时……”
“及时个屁。”顾千帆打断他,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你看看,你看看那边。苏晨的侧后方。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个火星子都没冒,陆丰毅那小子怕是……怕是栽了。”
顾千帆指着汉阳门渡口西侧那片沉寂的山峦,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那里风平浪静,没有丝毫预想中的混乱和火光,与他们这边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柳文渊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栽了?三万精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栽了?这怎么可能?
陆丰毅虽年轻气盛,但绝非庸才?谢镇舱更是勇猛过人,就算就算中了埋伏也不该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不……不可能……”柳文渊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再等等,也许……也许快到了……”
“快到了?”顾千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指着滩涂上又一次被守军死死顶住的攻势,“你看,又他妈被顶回来了。我们的人,在用命填。填进去多少了?”
“两万,两万万条人命啊,就为了耗光那点炸弹?就为了等那个可能永远也等不到的陆丰毅?”
顾千帆接着说道:“你看看,连真正的防线都没有上去,好不容易逼近防线,就被骑兵冲了下来。你告诉我怎么打??”
顾千帆冲到柳文渊面前,双眼赤红,如同要喷出火来:“柳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顾家的家底快打光了。你看看那些船,你看看那些兵。再这么填下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