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严府邸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方才的机锋较量与权力权衡隔绝在内。
陆恒站在石阶上,微微舒了一口气,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抬眼,正好看见前方那道熟悉的清冷身影正在夏蝉的搀扶下,准备登上张家的马车。
他快走几步,脸上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源自江阴矿道内某种默契的熟稔,开口唤道:“张大小姐。”
然而,话音未落,张清辞闻声侧首,投来的目光却让陆恒的心微微一沉。
那目光,比江阴之行前更冷,比他们在商场上针锋相对时更淡。
里面没有了矿道中的脆弱,没有了江边的羞赧,甚至没有了方才书房里那无声的维护,只剩下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封。
张清辞只是极快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在夏蝉的扶持下登上马车,车帘垂下,隔绝了内外。
整个过程,她没有说一个字,连一个停顿都未曾施舍。
马车随即启动,徐徐而去,只留下原地有些错愕的陆恒,和空气中一丝尚未散尽的冷淡木兰香。
陆恒望着那远去的马车,眉头微蹙,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与失落。
这突如其来的疏离,比直接的刀剑更让人难受。
红袖坊,云裳阁。
袅袅琴音如泣如诉,却抚不平陆恒心头的纷乱。
自江阴回来后,他对楚云裳生出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愧疚。
那份在黑暗中与张清辞滋生出的情愫,像一根细刺,扎在他的心底。
于是,他将这份愧疚化作了行动,陪伴楚云裳的时间更多,嘘寒问暖更加细致入微,几乎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
“陆郎,尝尝这新沏的龙井,水温可还合适?”
楚云裳将一盏清茶推到他面前,眉眼温柔,笑意盈盈。
她的小腹已微微隆起,身上笼罩着一层即将为人母的柔光。
陆恒接过,吹了吹气,饮了一口,赞道:“很好,云裳你泡的茶总是最好。”
他放下茶盏,习惯性地想去握她的手,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掠过她纤细的手指时,微微一顿。
脑海中,另一个女子在矿道昏暗光线下,递来瓷瓶时那微微颤抖的指尖,与眼前楚云裳温顺放在膝上的手重叠了一瞬。
他迅速收敛心神,但那一闪而过的恍惚,并未逃过楚云裳细腻的感知。
她不动声色,只是笑容依旧温婉,心中却已悄然一沉。
她早就注意到了他手臂和额角已经结痂的伤痕,也闻到了他身上除了熟悉的墨香与尘土气息外,偶尔会夹杂着一缕极淡的药香,一种不属于她的药香。
想起昨晚,她为他整理衣袍,甚至在他贴身的内袋里,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小瓷瓶,那瓶子的质地和样式,绝非市井寻常之物,更非陆恒平日会用的东西。
女人的直觉,让她猜到了来源。
她没有声张,也没有询问他的伤势,双手伸出握住陆恒的手,看似随意地提及:“陆郎,此次江阴之行,听说凶险异常,连张大小姐那样的人物都受了伤,真是万幸你们都平安归来了。”
她敏锐地捕捉到,在提到“张大小姐”时,陆恒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没有了往日提及张家时的讥讽或疏离,反而掠过一抹慌乱。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称呼“张清辞”或者带着敌意的“她”,而是一种近乎默认的沉默。
“陆郎,手臂上的伤势如何了?”
楚云裳顺着他的手,触碰到那已经结痂的伤口,假意为他查看手臂上那道较深的划伤,柔声问:“这伤口看着都疼,当时在江阴,一定很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