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为“酗酒暴毙”的官方文书,朱瞻基心中冷笑,脸上却瞬间换上了一副沉痛惋惜的表情。他必须有所表示,而且这表示必须符合一个“仁厚”君主的身份,尤其是对乐安和彰德的那两位皇叔,更要显得“情真意切”。齐王朱榑“暴毙”,若毫无表示,反而惹人猜疑。 尤其是乐安那位皇叔……必须加以安抚,或者说,麻痹。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对肃立一旁的王瑾吩咐道:“拟旨。朕览凤阳奏报,惊悉齐庶人朱榑及其子,竟因酗酒致疾,遽然薨逝,虽其生前有罪,然究系太祖血脉,朕之叔祖、皇叔。白发人送黑发人,朕心……甚为悲怆!” 他语气沉痛,仿佛真为这位几乎没什么印象、且一直提防的七爷爷一家伤心不已。“着追复朱榑齐王封号,赐谥号……‘厉’,依郡王礼降等安葬。其子眷,着凤阳地方官善加看顾,勿使失所,以示朕笃念亲亲之谊。”
“厉”字谥号,是赤裸裸的盖棺论定,昭示其生前恶行。而这番“悲怆”表演,既是做给天下人看,更是做给另外两位就藩的皇叔——乐安汉王朱高煦与彰德赵王朱高燧看的。他顿了一顿,语气变得更加意味深长:“另,选派得力内官,携太医院院判,持朕手谕,及宫中珍稀药材、锦缎、玉如意等物,分赴乐安汉王府、彰德赵王府,代朕探望二位皇叔。”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愈加阴沉的天色,仿佛在对着虚空倾诉,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饱含“深情”:“言朕因北疆军务紧急,不日将亲统六师,讨逆御侮,临行前特念及皇叔们年事已高,近日又闻齐王一家骤尔离世,朕心甚是悲痛,更挂念二位皇叔身体。望其务必善加调养,静心颐养天年。朝廷……不会忘了他们。” 最后一句“不会忘了他们”,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重量。
王瑾心领神会,深深躬身:“奴婢明白,定会选派最妥当的人去办,将皇爷的‘悲怆’之情与‘关怀’之意,一字不差地带到。”
一切安排妥当,朱瞻基独自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寒冷的秋风瞬间涌入,吹动他玄色的袍袖。他望着阴云密布、仿佛即将塌下来的天空,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宫阙,投向了遥远的北方战场,也投向了山东乐安那片深不可测的阴影。
“皇叔……”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疲惫的弧度,那弧度里,有杀机,有试探,也有深深的忌惮,“朕要北上了。这京城,这大明的万里江山,就请你们……好好‘颐养’吧。但愿,你们不要让朕……失望。”
风雨欲来,帝国的车轮,正沿着一条充满杀伐与算计的道路,轰然向前。而乐安深渊中的那双眼睛,也正静静地注视着紫禁城的一举一动,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暗流,在平静的表面下,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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