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鎏金刑场夜 下(2 / 4)

管簇。

那些钢管,在阳光下闪烁着崭新的、耀眼的银白色金属光泽,冰冷而锐利,如同父亲彼时的意气风发。

那时的父亲,穿着浆洗得笔挺、甚至带着淡淡皂角香的夹克,袖口总是干干净净,一丝不苟地扣着。

他会一把将小小的明宇高高举起,稳稳架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迈着大步穿越尘土飞扬的工地。

李明宇的小脑袋就悬在父亲的安全帽上方。

两顶安全帽的边缘,随着父亲的步伐轻轻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那声音,在小明宇听来,竟如同过年时炸响的、预示着热闹与希望的鞭炮声。

直到七岁那年的深秋,冰冷刺骨的现实像一盆掺着冰碴的水,兜头浇下。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消毒水气味,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鼻腔,直抵肺腑。

在那片令人窒息的、惨白的光线里,他第一次看清了医院病床上,那条被厚重的、毫无生气的蓝色布单完全覆盖住的、父亲的左腿。

就在那一瞬间,童年里那个“包工头儿”意气风发的日子,如同被一只无形巨锤狠狠砸中的水晶玻璃,清脆地裂开,碎片四溅,再也——

拼不回原来的形状。

母亲癌症的诊断书,早已像一道沉重的枷锁,锁住了家里的欢声笑语。为了那渺茫的希望,家里的存款早已被掏空,像被烈日烤干的河床。

事故发生在那个同样冰冷的深秋。

父亲带着工人在浇筑楼层支模时,脚下的脚手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随即轰然坍塌!

一根扭曲的钢筋,如同潜伏的毒蛇,带着恐怖的动能,瞬间洞穿了他父亲的左腿!

剧痛撕裂神经的瞬间,李建国脑中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竟然不是自己的腿,而是“工期耽误了违约金怎么办?”和“下个月工人的工资和材料款还没凑齐!”

后来,李明宇是从邻居们聚拢在巷口、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的“碎嘴”里,像拼凑一块块染血的拼图,才艰难地复原了那冰冷的“真相”:

为了不影响公司正在投标的几个重大项目记录,公司的人带着一个厚厚的信封找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他们需要他“自愿”放弃工伤认定。

当那个信封被强塞进父亲骨节突出、因疼痛和虚弱而颤抖不止的手里时,信封坚硬的棱角在粗糙的牛皮纸上压出一道道深刻的折痕——

那折痕的形状与走向,竟像极了他父亲那条被钢筋贯穿、最终永远无法再伸直的腿上——那条蜿蜒凸起、如同蜈蚣般丑陋的、永不消退的伤疤!

“给嫂子治病要紧,救命钱拖不得啊!”

“拿着,后续用钱吱声,放心,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公司负责人西装革履,袖口光洁如新,他甚至面带一种施舍般的“同情”,轻轻拍了拍父亲裹在病号服里、嶙峋的肩膀。

那光鲜的袖口布料,不经意间擦过冰冷的、泛着消毒水味的病床金属栏杆,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李明宇躲在病房门外那条狭窄的阴影里,清晰地看见父亲猛地将脸死死转向冰冷的白墙,脖颈后侧,暴起的青筋如同绝望的藤蔓在枯槁的皮肤下狰狞地扭动、贲张!

直到很多年后,李明宇才真正懂得那笔钱的残忍本质。

那厚厚的一沓,不过是父亲几年基本的、被严重低估的误工费!

它甚至远远不够支付父亲腿伤后续永无止境的康复治疗和疼痛管理。

而那根钢筋夺走的,又岂止是一条腿的承重能力?

它彻底碾碎了一个男人曾经站在高高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