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洛一直在冷眼旁观妇人的表演,此刻见她越问越露骨,眼神也越发急切,心中那点不对劲感就放大成了警兆。
他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轻扯王砚衣袖,眼神凌厉地示意他噤声。
妇人见王砚语塞,周沐清更是冷若冰霜,脸上热切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
她眼珠急转,又换了个说法:“嗨!瞧俺这嘴笨的!就是看两位郎君小姐都一表人才,想着给俺们镇上几个好闺女牵牵线......俺们镇上的姑娘,又勤快又水灵......”这话音未落,炕上那背对着的男人似乎发出一声极轻的、模糊的叹息,连他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啪!”
周沐清将筷子轻轻搁在桌上,声音不大,却似冰珠落盘。
她抬眼,目光清冷地看向妇人。
妇人被看得一哆嗦,后面的话生生噎住。
叶洛心知必须立刻离开,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站起身,对妇人一拱手,语气却依旧温润如玉,可见昨夜的修心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多谢婶子款待,饭菜很可口。奈何我等急于赶路,这就告辞,多有叨扰了!”说罢,不再多言,也不管什么礼数周不周全,对裴淮、周沐清一使眼色,转身大步流星走向门口。
“哎!秀才公!别走啊!馍还没吃完哩!”妇人急了,声音陡然拔尖,带着惊惶。
眼见叶洛去意已决,她竟失态地从凳子上弹起,伸手就想去拽走在最后的裴淮的胳膊。
裴淮帷帽下的眼神骤然转冷。
她甚至无需回头,体内时刻翻滚的气血微微一荡,一股无形的斥力瞬间自手臂肌肤透出。
“哎哟!”妇人只觉手掌如遭烙铁猛击,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踉跄着向后跌去,重重撞在身后的碗柜上,碗碟哗啦乱响。
她疼得龇牙咧嘴,扶着被撞痛的腰和震麻的手臂,倒抽着冷气,显然是被闪到腰了。
走在最前的叶洛此时已一把拉开了院门。
可是门外的情形,让四人不得不在小院里停下脚步。
只见小小的院门外,黑压压挤满了人。
里三层外三层,基本全是朱仙镇的村民。
男女老少都有,他们裹着臃肿的冬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而麻木,只是直勾勾地盯在院门内的四人身上。
既不喧哗,也没有什么交流,那么沉默地看着他们,表情麻木又固执,将院门堵得严严实实。
“你们这是意欲何为?!”叶洛心头一沉,厉声喝问,“朗朗乾坤,青天白日,莫非要做那剪径强贼?!”
他还以为屋内妇人的反常和屋外这些村民都是为了多索要些钱财。
可是他这番话落下,外面的村民依旧沉默。
没有人回答他。
他们只是默默地往前挤了一步,一股无形的压力涌来,将门口的叶洛逼得不得不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人群缝隙后,一个陌生汉子正低着头,牵着他们寄存在镇外驿站的四匹马,鬼祟地快步拐进一条深巷。
“站住!那是我们的马!”叶洛又惊又怒,欲冲上前去阻拦。
“呼啦!”堵在门口的村民看到他往外冲,齐刷刷地又向前逼近一步,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硬生生将叶洛再次挤回了院子里。
那牵马人的身影也迅速消失在巷口。
“拦住他们!别放他们走!不能走!”妇人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追到院门口,声音有些尖利地喊道。
她脸上那种昨日热情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焦急和某种病态执拗的微笑。
只是在叶洛四人看来,这笑容已经扭曲得有些令人心底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