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三巡,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近日风头无两的“玉楼春”上。
一位姓张的御史,素以方正自诩,捋着胡须道:“那‘玉楼春’的火锅,老夫也曾被友人力邀去过一次。滋味确是新奇,然而……终究非君子所宜常近。”
旁边一人问道:“张公何出此言?可是觉得其价昂,有奢靡之嫌?”
张御史摇摇头:“非仅如此。价昂与否,尚在其次。关键在于其‘礼’。《礼记》有云,‘毋抟饭,毋放饭,毋流歠,毋咤食,毋啮骨,毋反鱼肉,毋投与狗骨。’ 诸位请看,那火锅之食法,众人同涮一锅,箸来箸往,已失‘共食不饱’之谦让;且生肉生菜,自行烹煮,火候难控,往往失之于生,或伤之于老,更有甚者,为争抢一片熟肉,全无揖让之仪,只闻呼喝之声,与市井之徒何异?长此以往,只怕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啊!”
他这一番引经据典,将饮食之道上升到了礼制存废的高度,顿时引得几位同样崇尚古礼的文人连连点头称是。
另一位姓王的员外郎接口道:“张公所言极是。而且,弟观那‘玉楼春’,伙计过于伶俐,笑容过于殷切,颇有谄媚之态,失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真味。更兼其内装饰,虽看似雅致,实则处处透着机巧与算计,譬如那特制的锅子,那薄如蝉翼的肉片,无不是炫技之作,与吾辈所求之‘天然去雕饰’的意境,实在相去甚远。何伯爷以军功封爵,正当以韬略武功报效朝廷,如今却汲汲于商贾末技,与民争利,弄这些奇技淫巧以悦俗众,实非士大夫之正途。”
这些议论,虽然不像市井流言那般恶毒,却也从道德、礼制、士人气节等方面,给“玉楼春”和何宇贴上了一些负面的标签。在这些清流士人看来,何宇的行为是“不务正业”、“有失身份”,其成功反而成了原罪。
……
这些或阴毒或清高的流言,如同悄无声息的瘴气,开始在京城某些圈子里弥漫。虽然暂时还未对“玉楼春”火爆的生意造成实质影响,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已经透过各种渠道,隐隐传递过来。
这日傍晚,贾芸正在柜台后核对账目,只见负责采买肉类的二管事邓山一脸忧色地走了过来。
“芸姑娘,有点事要禀报。”邓山低声道。
贾芸抬起头,见邓山脸色不对,便放下账本,问道:“邓叔,怎么了?是肉铺那边有什么问题?”
邓山道:“肉铺倒没问题,咱们定的都是最好的货,钱也给得足。只是……今日我去城南李记肉铺结账,那李掌柜旁敲侧击地问我,说外面有些风言风语,说咱们用的肉……来路可能不太干净,还问咱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处理法子,能让不太新鲜的肉吃起来没怪味。”
贾芸闻言,秀眉微蹙,放下手中的笔:“哦?他怎么说的?原话是什么?”
邓山愤愤道:“那老李说得还算客气,但意思就是听到些闲话,说什么‘病畜肉’、‘死畜肉’之类的混账话!姑娘,咱们用的可都是现宰的鲜肉,经得起查验!这定是有人眼红咱们生意好,故意泼脏水!”
贾芸沉吟片刻,脸色恢复了平静。这事本就在她和何宇的预料之中。“玉楼春”崛起太快,动了别人的奶酪,怎么可能不招人嫉恨?流言只是第一步。
“邓叔,不必动气。”贾芸温声道,“清者自清。咱们的肉,从采购、检验到入库,都有严格规矩,每一步都可追溯。你回去告诉李掌柜,还有其他合作的铺子,多谢他们提醒,也请他们放心,咱们‘玉楼春’做的光明正大的生意,用的都是顶好的材料。若有人不信,随时欢迎他们来后厨亲眼瞧瞧。至于那些闲话,不必理会,越是理会,传闲话的人越来劲。”
邓山见贾芸如此镇定,心下也安定了不少,点头道:“姑娘说的是。是小的沉不住气了。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