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杀气腾腾的军令尚未完全抵达前线。
来自北方的另一则消息,却以更快的速度,如同长了翅膀般飞越关山,传入了桂林城。
衍圣公孔胤植,在接获《讨伪衍圣公及诸降臣檄》及诸多讽刺文章后,急火攻心,呕血不止,缠绵病榻数日,竟于府中一命呜呼!
消息传来,桂林城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议论。
茶馆酒肆,街头巷尾,人们交头接耳,神色各异,但话语间殊少同情,多是畅快与更深的鄙夷。
“死了?这就气死了?”
一个挑夫放下扁担,咧着嘴,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的嘲弄。
“不是说圣人家养气功夫最足么?看来这‘气’是假的,倒是‘心虚’是真的!”
“哼,活该!”
旁边一位老塾师冷哼一声,捋着花白的胡子。
“世修降表,辱没先师,他早该无颜苟活于世!如今被朝廷檄文正法于天下人心之前,算是替孔圣人清理门户了!”
“清理门户?我看是畏罪自毙!”
更有人尖刻地补充。
“怕活着见到王师北定中原,将他那‘衍圣公’的伪匾摘下来当柴烧!”
士子们的反应则更为激烈。
学舍中,有人击节而歌,有人挥毫泼墨,写下“曲阜逆竖,魂断檄文,天道好还,报应不爽”等字句。
孔胤植之死,非但没有引起任何怜悯,反而成了南明朝廷“文诛”威力的一次绝佳验证,更坐实了其心虚与罪有应得。
民间甚至迅速编出了新的顺口溜。
“曲阜纸,三钱重,气死当代衍圣公;圣人怒,在天穹,不认膝软小毛虫!”
然而,北地的“文战”并未因此停歇。
几乎在孔胤植死讯传来的同时,钱谦益对于檄文的“回应”也悄然流入了桂林。
这位老牌文宗并未直接撰文反驳,而是在几次文人雅集和弟子问对时,以一种看似超然、实则无耻到极点的口吻散布言论:
“牧斋老矣,本已不问世事。然见南方旧友,仍困于名教执念,不惜以市井谩骂为兵,实可叹也。
昔日文山(文天祥)、叠山(谢枋得)诸公,抗元殉节,固然壮烈,然其时宋室已无可为,玉石俱焚,徒苦百姓。
今大清已定鼎大半,君明臣贤,尤重文教,实乃天命所归。
老夫昔年所谓‘水凉’之讥,不过笑谈,然一念之转,换得江南半壁免遭屠戮,文明得以存续,此中得失轻重,诸君他日或可明鉴。
何必学那愤青竖子,逞口舌之快,而置万千生灵于不顾乎?”
这番言论,将其贪生怕死的变节行为,美化为“忍辱负重”、“保全文明”的深谋远虑。
将南明朝廷的激烈抗争,贬斥为不顾百姓死活的“逞口舌之快”。
其颠倒黑白、自我粉饰之彻底,脸皮之厚,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无耻!无耻之尤!”
李明睿在读到这番言论的抄本时,气得浑身发抖,将面前的茶碗都摔得粉碎。
“钱牧斋!你枉读诗书,骨头软了便罢了,竟还将这软骨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保全文明?你保全的是你项上头颅和满清赏你的顶戴!江南血泪未干,你竟敢以此自夸?!”
整个桂林士林都被钱谦益这番“高论”彻底激怒了。
如果说孔胤植之死让他们感到的是天道昭彰的快意,那么钱谦益的言论,则点燃了他们心中最炽烈的怒火。
这种披着“理性”、“仁恕”外衣的背叛,比赤裸裸的投降更令人作呕,也更具迷惑性。
然而,未等这愤怒完全转化为更多的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