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算板上的景象骤然变化!晷影加速移动(象征更长时间跨度)。
只见那原本快速下坠的晋弦(下弦),在下降到某个位置(大约原高度的三分之一处)后,其松弛下弯的速度开始显着放缓,最终几乎趋于平缓,稳定在一个较低的水平线上,不再大幅下降。
而原本缓如龟爬的楚弦(上弦),虽然起步极慢,但随着时间推移(t值持续增大),其下降的速度并未加快,但也没有停止,以一种恒定而缓慢的节奏,持续地、一点点地向下弯曲。最终,在晷影移动到极远端(象征十年或更久)时,它竟然也下降到了一个与晋弦末端几乎持平的位置!两条弦线,一快一慢,起点不同,路径迥异,却在漫长时光的尽头,抵达了相似的终点!
“此即为衰减之势的终极归宿。”周鸣的声音如同宣告自然法则,“快裁者,先达其底;缓裁者,后至其平。”
“晋国系数0.08,裁军之初,如开闸泄洪,势猛而速疾。此顺应其内压,泄卿族私兵之患,安公室宗庙之基。然其势虽猛,终有尽时。待精兵汰尽,内压舒缓,其衰变自缓,留存之兵,足可守成。”
“楚国系数0.1,裁军之初,如移山填海,滞重而迟缓。此维系其广域,慑群蛮,备吴患,保社稷无虞。虽缓,其势亦不可逆。积年累月,汰弱留强,冗兵渐去,终达精兵简政之境。其留存之兵,亦非昔日之臃肿可比。”
他玉笔重重点在两条弦线最终几乎汇合的位置,那里对应的留存兵力刻度,远低于初始值,却又并非“半裁”那么机械。
“此终点之平,非数量相等,乃势之均衡!晋留之兵,精悍迅捷,如臂使指;楚留之兵,坚韧厚重,稳如磐石。量或有差,质各擅场,互为犄角,共御外侮(如吴),方为长久弭兵之基!”
“那0.02之差,”周鸣的目光扫过荀偃和子反,“非偏袒,乃格势之果。楚地之广袤复杂,晋国内部之隐患压力,皆化为此数,融入时光之流。快者非弱,慢者非强,时间…乃是最好的裁军令。”
风,吹过观星台,带着深秋的凉意。青铜算板上,两条由光线构成的弦线,在晷影的推移下,依旧沿着各自的函数轨迹运行着——晋弦低垂已近平稳,楚弦仍在极其缓慢却坚定地下行。那0.08与0.1的微小系数差,在动态的演示中,化作了两条截然不同却最终殊途同归的军力衰减之路。
荀偃看着那最终趋平的晋弦,又看看虽慢但确实在下降的楚弦,张了张嘴,最终没再反驳。周鸣点破了他内心真正的担忧——过快裁军导致防御真空,以及最终留存兵力“质”的保证。这函数,给了晋国一个快速解决内部问题的出口,也确保了长远的安全底线。
子反紧握的拳头,不知何时松开了。他看着那条代表着楚国庞大军力缓慢但持续“瘦身”的上弦,那缓慢的速度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而最终与晋国趋平的结果,又似乎暗示着某种长远的平衡。虽然心里仍有些别扭,但“慑群蛮、备吴患”的理由和这无可辩驳的“势”的演示,让他难以再强硬反对。
屈建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后的精光。这“军势流形”函数,完美地化解了“速裁缓裁”、“谁多谁少”的死结!它用一个动态的、基于国家内在“势”的模型,给双方都铺好了台阶,更指向了一个相对均衡的未来。他看向赵武。
赵武的目光,从青铜算板那最终趋平的弦线上抬起,望向辽阔的苍穹,又落回屈建脸上,缓缓颔首:“循势而为,依时渐进。此函数所示,虽异于常法,然深合阴阳消长、张弛有度之理。晋…可依此例。”
屈建也郑重拱手:“楚…亦无异议。当以此军势流形之法,共定裁军之序。”
华元几乎要喜极而泣,连声道:“善!大善!循天时,顺地势,和人心!此乃真弭兵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