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冻土春苗(3 / 5)

垂南天,其光斜射。垄沟之向,若直指南北,则沟底终日难见天光,阴寒积聚。若使垄沟斜向,如渠引水,则可令低垂之日光,最大限度倾泻入沟底,暖其土,护其苗!”他手中的算筹在沙盘上快速移动,构建着三维的几何模型,“依此地之纬度(以北极星高度角推算),冬至、春分、夏至之日轨角度,吾算得此垄沟当偏东南十五度半开掘!如此,自冬至后,阳光可逐日深入沟底,驱散冻气,犹如无形之手,为种子铺就温床!”

乌洛看着那倾斜的垄沟,又看看日晷上移动的影子,再看看周鸣沙盘上那些代表阳光入射角度的线条,粗犷的脸上肌肉抽动。他不懂那些线条和数字,但他本能地感觉到,这“巫师”不是在装神弄鬼,他是在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真正地“捕捉”和“驯服”太阳的力量!一种对自然伟力的敬畏,混杂着对这种冰冷“技艺”的震撼,在他心中翻腾。

种子播下,覆盖着精心计算的“灰甲”,躺卧在方向各异的垄沟之中,被冻土和严寒紧紧拥抱。日子在呼啸的寒风和偶尔飘落的春雪中一天天流逝。晋国的胥臣每隔几日便快马来查看,眼中难掩焦虑。狄人们每日例行公事般地巡查田地,眼神麻木,心底早已认定这是一场徒劳。只有周鸣和他那几个最核心的弟子,如同最精密的机械,每日雷打不动地重复着观测。

拂晓,天色微明,刺骨的寒气最盛。周鸣裹紧皮裘,来到埋设“地眼”的区域。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开覆盖在筒口的枯草和兽皮,露出那根细细的芦苇杆。弟子立刻递上一个特制的、带有精细刻度的铜尺。周鸣屏住呼吸,目光如矩尺般精确,测量着管内水柱顶端距离筒口固定标记的高度。他口中低声报出读数:“甲字位,三尺深处,水降三厘。”旁边的弟子迅速在特制的、用鞣制羊皮制成的记录簿上,用墨笔标下一个小小的刻度点。皮簿上,早已画满了代表不同日期、不同时刻、不同深度“地眼”的曲线图,墨点连成的线条曲折延伸,如同大地脉搏的微弱心电图。

“丙字位,一尺深处,水升一厘半。”

“戊字位,二尺深处,水降二厘…”

冰冷的数据被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这些枯燥的数字,在周鸣眼中,却构成了一幅动态的、三维的地下温度场图谱。他可以看到,向阳坡地、覆草保温良好的地块,深层地温在极其缓慢但坚定地回升;而背阴低洼、毫无遮蔽的地块,地温曲线依旧在低位徘徊,甚至偶尔还有下探。他可以看到,自己计算的“最优覆灰”区域,土壤表层温度波动明显小于对照组。他可以看到,那偏斜十五度半的垄沟,在午后的某个时辰,沟底的温度读数会有一个微弱但关键的峰值跃升——那是被“捕捉”到的、宝贵的阳光热量!

时间在枯燥的观测和狄人日益浓厚的怀疑目光中,滑向暮春。晋阳早已是柳绿花红,而飞狐原上,依旧是寒风料峭,满目枯黄。胥臣的叹息一次比一次沉重,乌洛等狄人首领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几乎不再来田边巡视。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一日清晨,寒风似乎格外凛冽。周鸣照例带着弟子巡视田垄。他们来到向阳坡地上那一片采用了“最优覆灰+偏斜垄沟”组合的试验田前。土地依旧坚硬冰冷,覆盖的灰烬被风吹得有些稀疏。弟子们习惯性地低头,用铜尺轻轻拨开灰烬,查看土壤表面——依旧是一片死寂的灰褐色。

“先生…还是…”一名年轻的弟子声音里带着哭腔,连日来的压力和失望几乎将他压垮。

周鸣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垄沟中一处微微隆起的灰烬。那里的灰壳,似乎…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纹?他心脏猛地一跳,一种超越数据的直觉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蹲下身,不顾弟子们的惊呼,伸出因寒冷而有些僵硬的手指,极其轻柔、极其小心地,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