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走的是另一条神秘主义与经验直觉交织的道路,其成果却同样令人震撼。
震撼之余,周鸣心中更是警铃大作。楚庄王熊侣,这位被后世誉为“问鼎中原”的雄主,其志向岂止于了解晋国六卿衰变?他赠此重宝,所求的答案,恐怕是晋国这台战争机器何时彻底崩坏,楚国北上的最佳时机又在何时!这株“灵星扶桑树”,既是诚意的体现,也是一个宏大而危险的命题——用数学,为楚国的霸业野心推演天时!
石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青铜神树的微光映照着周鸣沉静如水的面容和屈荡深邃期待的眼眸。南方的野心,北方的困局,在这方狭小的囚室中无声碰撞。
周鸣沉默了片刻,目光从璀璨的星图玉片上移开,重新落回屈荡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楚君之问,关乎国运兴衰,社稷存亡,其重如山岳。”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石壁间回荡,“周鸣一介囚徒,身陷此间,目之所及,不过方寸之地。欲测晋国卿族倾轧之‘数’,如隔雾观山,难窥全貌。”
屈荡的眼神微微一凝,并未插话,只是静待下文。
周鸣缓缓抬起手,指向头顶那方小小的天窗。此刻,恰有一缕清冷的月光穿过木栅,斜斜地投射在对面湿冷的石壁上,形成一个模糊的光斑。
“屈子请看,”周鸣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在讲述一个古老的寓言,“晋国之历法,沿用古制,以三百六十五日又四分之一为岁实。然天地运行,精妙难测。据周某观天象、察圭臬、核农时,其岁实实为三百六十五日又四分日之一弱。微乎其微,不足道哉?”
他的手指指向石壁上的光斑:“然此微瑕,日积月累,其差渐显。今年所差,不过三日。”他的指尖在光斑边缘轻轻虚划,“十年之后,所差或至三十日。”指尖移动的范围扩大,“百年之后,”他的手指猛地向旁边大幅滑开,几乎指向了石壁的另一端,“其差可达数月之巨!届时,春耕之礼或行于寒冬,秋收之祭或举于酷暑,时序颠倒,农事乖谬,民失其依,国本动摇!”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屈荡,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晋国六卿,昔日亦如精密之历法,共承天命,拱卫公室。然私欲如微瑕,猜忌如误差。今日一卿贪边地尺寸之利,明日一卿疑盟友片言之诈。此等‘误差’,较之岁差,更是微乎其微,人心幽微处一念之差而已。然其累世相积,层层叠加,犹历法之岁差,初不觉其害,及至察觉,已如山崩海啸,不可逆转!”
周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六卿倾轧,非骤然而起!乃百年来,每一次背盟、每一次构陷、每一次以私利凌驾公义之‘微差’,日积月累,误差累积之必然恶果!其衰变之数,不在周某之算筹,而在其自身肌理之中,在每一次罔顾道义、放大私欲的选择里!此乃积弊成疴,非算可解,唯刮骨疗毒或可延缓,然沉疴已深,大厦将倾之‘势’……恐非人力可挽!”
他最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锥,凿在寂静的石牢中。积弊成疴!误差累积!大厦将倾!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击着屈荡的心神。周鸣没有给出具体的预言,却用历法误差这个精妙绝伦的比喻,彻底揭示了晋国衰亡的内在逻辑和不可逆转的“势”!这比任何具体的占卜或预言,都更透彻,更令人心惊,也更符合楚庄王寻求“大数”的期望。
屈荡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震撼与钦佩交织,更有一丝了然。楚王想要的“衰变之数”,周鸣已然给出——不是某个具体的时间点,而是那必然崩溃的趋势本身!这株“灵星扶桑树”,换来的是一个洞察历史规律的深邃答案。
“周子之言,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寡君闻之,必深以为然!”屈荡再次郑重一揖,心悦诚服。
周鸣微微摇头,脸上并无丝毫得色,反而掠过一丝深沉的疲惫与悲悯。他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