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无形的压力。公孙贾脸色变幻,他可以不把天工院放在眼里,却不能不忌惮墨家这股遍布天下、组织严密、且以“赴火蹈刃,死不旋踵”闻名的力量。禽滑厘本人,更是名动诸侯的大匠兼墨家钜子(首领)的重要助手。
淳于毅适时开口,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线:“魏使请回。天工院无意参与列国纷争。夫子遗泽,吾等自会善加守护,用于生民。魏侯若真心向学,可择良才送来稷山,吾院愿开‘百工’、‘农桑’之课,授以实用之技,助魏国‘尽地力’,养民生。至于‘天工坊’、‘神兵利器’,恕难从命!”
软硬兼施,退中有进。既给了魏国一个体面的台阶(可以派人来学民用技术),又守住了核心机密不涉军争的底线,更有墨家在一旁虎视眈眈。公孙贾心知今日已事不可为,再僵持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他恨恨地瞪了淳于毅和禽滑厘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一个天工院!好一个墨家!今日之言,在下必当一字不漏,回禀魏侯与翟上大夫!告辞!”说罢,翻身上马,带着甲士,头也不回地打马离去,卷起一片烟尘。
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在墨家意外的介入下,暂时消弭。但所有人都知道,魏国的觊觎不会就此停止,列国的目光只会更加炽热。天工院这块看似平静的“肥肉”,已然暴露在群狼环伺之下。
夜色如墨,浸染了稷山。白日里的喧嚣与纷争,仿佛都被这浓重的黑暗吸走,只留下无边的寂静。天工院深处,一座用巨大条石垒砌的方正建筑沉默矗立,高出其他屋舍许多,这便是院中禁地——“观星台”。台上,巨大的青铜“璇玑玉衡”(简易浑仪)在星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观星台内部,并非空荡。沿着石阶盘旋而下,深入地底,是一间仅容数人立足的狭小石室。室顶开有细长的缝隙,巧妙地对应着某个特定时节北极星的位置,一道清冷的星辉如细长的银针,笔直地投射下来,恰好落在石室中央一个半埋于地的青铜圆盘中心。
此刻,石室中只有两人。淳于毅,以及一个极其年轻的弟子,名叫陈数。陈数不过十五六岁,身形单薄,眼神却异常专注清澈,仿佛蕴含着整个星空的秘密。他是周鸣晚年发现的天才,对数字和星象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
淳于毅手中捧着一个用数层油布、皮革严密包裹的长条状物体。他神情肃穆,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他走到那束星辉下,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放在星辉笼罩的青铜圆盘旁。他解开外层油布,露出里面一个狭长的紫檀木匣。木匣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光滑如镜,只有八个角上,镶嵌着极其微小、颜色各异的玉石颗粒,排布看似随意,却暗合某种深奥的阵列。
陈数屏住呼吸,看着淳于毅的动作。他知道,匣中便是夫子遗命守护的最高机密——《归藏真解》的密钥!夫子晚年,穷尽心力,将毕生所学最核心、最超前、也最危险的数学思想、推演模型乃至对未来学科的惊人推想(如符号代数雏形、极限概念萌芽),以多重加密的方式,深藏于其毕生心血巨着《天工格物》的某些特定篇章、图谱和隐晦的注释之中。唯有结合这特定的密钥器物,在特定时间、特定星象方位下,才能解读出那隐藏在文字与图画背后的“真解”!
“陈数,”淳于毅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室中显得格外清晰低沉,带着一种托付千钧的重量,“你可知夫子为何将守护《归藏》的重任,最终托付于你我二人?”
陈数看着那束冰冷的星辉,轻轻点头,声音带着少年人少有的沉稳:“因为掌院您持重守成,深谙夫子‘厚生’之道的根本。而我……”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弟子愚钝,唯对这数字星象之变,略有所感。夫子曾言,《归藏》之秘,启封之钥,非仅此器物,更在于‘时’与‘位’。须待后世,天象运转复归此位,人心智识亦达其境,方能解其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