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飘入周鸣耳中。
周鸣脚步未停,仿佛未闻。心中却已将那“陈贾”的名字和阴鸷的眼神记下。新的环境,新的规则,新的敌人。田穰的看重是一道护身符,但也是一道催命符。他明白,自己这套基于逻辑与概率的“数学易学”,在这个迷信与权力交织的世界里,既是破局的利刃,也必将成为无数暗箭的目标。
他被引入一间单独的客舍。屋舍不大,但洁净干燥,有木榻、几案,甚至还有一盏青铜豆形灯。这待遇,已远超寻常门客。仆役恭敬地放下简单的行囊和一套干净的深褐色麻布深衣,便躬身退下。
室内安静下来。周鸣走到窗边,推开木质的窗棂。窗外是田府高墙的一角,更远处,是郯邑低矮杂乱的民居屋顶,炊烟在暮色中袅袅升起。夕阳的余晖为夯土的城墙涂抹上一层暗淡的金红,很快又被更深的阴影吞噬。城内点点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在大地上的微弱星辰。
他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窗棂,指尖传来粗粝的触感。城邑的喧嚣被高墙隔绝,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如同窗外渐浓的夜色,悄然包裹上来。这里的一切,规则、语言、人心,都与他熟悉的世界截然不同。他所依赖的数学逻辑,在这个时代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却又不得不披上《易》的神秘外衣才能生存。
田穰的“看重”,是机会,更是枷锁。他成了工具,一件名为“神算”的工具。工具的价值取决于其效用,而效用一旦不符预期,或被更强大的力量觊觎……周鸣的目光落在几案上那盏造型古朴的青铜灯上。灯盏边缘有些磨损的痕迹,灯油在浅浅的盏底尚未点燃,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光。
“数学…逻辑…”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布满细微刻痕的窗棂上划过,像是在演算一道无形的难题,“在这里,它们的光,只能透过这名为‘易’的古老灯盏才能投射出去么?”那灯火,是照亮前路,还是最终焚毁自身?
暮色四合,将郯邑,将田府,也将窗边那个沉思的身影,一同吞没。城阙的影子在黑暗中愈发显得庞大而森严。周鸣知道,在这座看似稳固的城池里,属于他的棋局,才刚刚摆下第一枚棋子。而对手,远不止那个叫陈贾的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