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城这潭水,是彻底浑了。
而真正的动荡,往往最先波及的,便是那些无根的浮萍。
……
晨雾如浸了水的灰色裹尸布,死死缠绕着霜月城外的荒废码头。
将河岸、歪斜的桅杆和远山的轮廓都吞噬在一片朦胧里。
往日里挑夫吆喝、船工号子此起彼伏的喧闹早已无踪。
连河水拍打岸边的呜咽声都显得虚弱。
几条不敢挂灯的小船,半隐在浓雾中。
船篷下偶尔闪过一两双惊惶窥探的眼睛,旋即又隐没在阴影里。
王六把儿子往身后紧了紧,手指微微颤抖。
他死死攥着怀里那块下品灵石,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凑近那个倚着船舷,面容模糊的船老大,声音压得极低。
“老哥,行行好,去下游的青松镇,越快越好……”
船老大没吭声,浑浊的目光警惕地扫过雾气弥漫的河面。
又落在王六脸上,随即一把抓过那块微凉的灵石,看也不看便塞进怀里。
只用下巴朝船舱方向点了点。
就在王六拉着儿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湿滑的跳板准备上船时。
被他紧紧攥着小手的男孩却突然回过头,茫然地望向空荡荡的码头。
“爹,我们为什么不等张叔一起走了?”
“他说好了天亮就来寻我们的。”
王六浑身猛地一颤。
他捂住儿子的嘴,环顾四周。
这才弯下腰,把嘴唇凑到儿子耳边。
“嘘……乖儿,别问了……不能问……”
“你张叔他……昨晚收工回来,被北辰家的巡逻队撞见,打成重伤……”
“怕是,怕是不成了……”
话音未落,他一把抱起懵懂的儿子,踉跄着跌进狭窄潮湿的船舱。
船橹入水,出一声轻微的“欸乃”
。
破开浓稠的雾气与墨绿色的河水,滑向河心。
很快便被灰白吞没了轮廓和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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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区,“忘忧”
小茶馆。
茶馆里挤满了人。
汗味、茶汤的涩味混杂在浑浊的空气里。
茶客多是些衣着寒酸的低阶修士和凡人。
靠近门口的一张破旧茶桌旁。
一个尖嘴猴腮、嘴角有颗痦子的男子,神秘兮兮地凑近同桌几人。
声音压得低低,却刚好能让邻桌竖起的耳朵捕捉到。
“听说了吗?就昨晚!
收夜香的老李头,出事了!”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胃口,才继续道。
“他推车回来晚了点儿,正好撞上徐家那浩浩荡荡的车队。”
“老李头嘛,一辈子没见过这阵仗,就……就多瞅了两眼那拉车的蛟马!”
“结果今天,人就没来上工!”
“他家里人去他那个破窝棚找,连人带车,影儿都没了!”
“估计是被抓去当药人了!”
“不……不能吧?”
旁边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搓着手,难以置信。
“徐家……徐家不是一向以‘仁厚传家’自居吗?”
“铺子里还常施粥呢……”
“仁厚?我呸!”
另一茶客啐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那都是糊弄鬼的把戏!”
“你是不知道他们家那个三少爷徐荣。”
“仗着家里有点权势,欺男霸女、强占铺面,哪样缺德事没干过?”
“哪一桩最后不是用灵石和权势给硬生生压下去的?”
“他们家啊,就是一层画皮!”
“现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