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市井说妖论神(2 / 7)

白衣盗 囹咙 5062 字 9天前

替冬夏,掌四时昼夜,育化万物,功莫大焉!此可谓之‘妖’乎?”

他又道:“反之,《山海经·西次三经》亦云:西王母居昆仑,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司天之厉及五残。其貌不扬,甚是可怖,其职更主杀伐刑戮。然则天下人皆拜西王母,求其赐福延寿,禳灾解厄,岂不谬哉?”

人群中渐渐安静下来,一些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里透出思索。黄惜才的声音愈发清晰:“故小可今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妄言一句:神未必善,妖未必恶!善恶在乎心,而非在乎形;在乎行,而非在乎名!”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一膀大腰圆的壮汉猛地喝道:“黄惜才!你不过一个落魄秀才,竟敢在此胡言乱语,辱没神灵!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一须发皆白的老者连连摇头,拄着拐杖顿地:“荒唐!荒唐!圣人云‘敬鬼神而远之’,岂容你在此妄加评议,混淆视听!”

却也有几个穿着长衫、看似读书人模样的青年微微颔首,似有所悟,彼此低声交换着眼神。

黄惜才面色白了白,但兀自挺直了那略显佝偻的脊背,坚持道:“列位且静心想一想:若有一神,高高在上,享尽人间香火供奉,却对百姓疾苦视而不见,任凭旱涝频仍、恶霸横行,其可谓真善否?若有一妖,貌丑形怪,生于山野之间,却庇佑一方水土,使风调雨顺、邻里和睦,其可谓真恶否?”

他忽的将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清晰,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近乎大胆的暗示:“譬如当今某些…嗯…某些人物,衣冠楚楚,堂皇冠冕,出入朱门华堂,却欺压良善,搜刮民脂民膏——此等人物,形为神,实则妖否?又如那…那远处茂山之上,传言中青面獠牙、打家劫舍之辈,却听闻只劫掠为富不仁之家,所得钱财尽数散与贫苦饥民——此等人物,形为妖,实则神否?”

人群顿时像炸开了锅!

“大胆!”有人失声惊呼,脸色发白地四下张望。 “慎言!慎言!黄先生,祸从口出啊!”有好心人急忙拉扯黄惜才的衣袖,示意他赶紧闭嘴。 却也有人躲在人后,低声附和:“细想起来…说得似乎…是这么个理儿…” “就是,那赵员外家日日烧香拜佛,可对待咱佃户,心黑着呢!”

黄惜才却似已将顾虑抛诸脑后,朗声道:“故曰:神者,未必不行恶事;妖者,未必不存善心。我等凡人,肉眼凡胎,岂可只观其表,不察其里?只听其名号尊贵便顶礼膜拜,见其形容鄙陋便喊打喊杀?”

这时,人群外围,一位身着略显宽大的蓝色道袍、面容清俊、目光深邃的男子微微一怔,原本漫不经心、打量着市集风物的目光骤然凝聚,精准地落在人群中虽衣衫褴褛却侃侃而谈的黄惜才身上。他看似三十上下,气质沉稳雍容,虽穿着朴素道袍,却难掩通身的贵气与久居人上的威仪。他悄然挪步,不动声色地挤到人群前排,静立聆听,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探究与思索的光芒。

黄惜才全然沉浸在自己的论述中,并未留意到这位特殊的听众:“昔孔子有云:‘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即便圣人,亦不以言貌取人。奈何今人反而愈发浅薄,单以名号定善恶?以衣冠判正邪?”

他越说越激动,消瘦的面颊泛起异样的红潮,声音也扬了起来:“若依此论,那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窃国者衣紫腰金,位居庙堂,便可受万民香火,便是神佛?窃钩者鹑衣百结,身陷囹圄,便该千刀万剐,便是妖孽?天下岂有这般道理!这世间黑白,难道果真如此泾渭分明?”

那道袍男子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扬起,眼中闪过激赏与深思之色。

忽然,一个刺耳的声音猛地打断道:“黄惜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