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亲,更应知社稷之重!陛下年少,锐气过盛,行事偏激,已非明君之象。其所用之策,看似强国,实则耗损国力,动摇国本!那‘均输平准’,与民争利,致使商路凋敝;那‘限田令’,更是要掘我等世家之根!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更具煽动力:“更何况,如今最大的隐患,并非新政,而是……兵权!”
他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道:“诸位试想,若陛下与皇甫嵩君臣一心,凭借其手中那支虎狼之师,还有那无孔不入的‘御史暗行’,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制衡?届时,莫说我等世家,便是皇亲国戚,生杀予夺,也不过在其一念之间!今日他能因一言不合,便将王甫、曹节等宦官连根拔起,明日,焉知屠刀不会落在我等头上?”
这话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王甫、曹节伏诛时的惨状,以及后续牵连甚广的清洗,依旧是笼罩在洛阳上空的阴影。
杨彪猛地一拍案几,咬牙道:“袁公所言极是!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破了这局!”
“如何破?”黄琬追问,“陛下对皇甫嵩、卢植信任有加,今日宴席之上,虽有试探,但陛下显然并未听信。”
袁隗的嘴角,勾起一丝老谋深算的弧度,他重新拿起那块白玉如意,轻轻摩挲着。
“信任?”他轻笑一声,“这世间,最坚固的是信任,最脆弱的,也是信任。尤其是……君臣之间的信任。”
他抬起眼,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陛下是明君,更是……少年君主。少年人,或许不怕敌人的刀剑,但最忌的,便是身边的功高震主之势。白日在朱雀门下,那山呼海啸般的‘皇甫万岁’,诸位以为,陛下心中,真就毫无芥蒂?”
众人闻言,眼睛皆是一亮。
“袁公的意思是……”杨彪身体前倾。
“离间。”袁隗吐出两个字,清晰而冰冷,“不需我们直接去攻击皇甫嵩和卢植,那样只会引来陛下的反感与猜忌。我们要做的,是不断地、巧妙地将‘功高震主’这四个字,通过各种渠道,送到陛下的耳边,刻进陛下的心里。”
他详细道来,如同在布置一盘精妙的棋局:“其一,发动我等门生故吏,在太学、在士林、在市井,散布言论。内容无需编造,只需将皇甫嵩、卢植的功绩,反复宣扬,尤其要强调其在军中和士林中的巨大威望,强调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州郡。要让人觉得,这大汉,离了陛下或许尚可,离了皇甫与卢,则顷刻将倾!”
“其二,”他看向杨彪,“文先,你掌管部分宫廷宿卫,找几个可靠之人,在宫中,尤其是陛下可能经过之处,‘不经意’地谈论军中见闻,比如某将领只认皇甫将军的令牌,某地百姓只给皇甫公立生祠等等。记住,要看似无心,越是随意,越是可信。”
“其三,”他又看向黄琬,“子琰(黄琬字),你德高望重,门生遍布各州郡。让他们在地方奏报中,多以皇甫、卢二人之名,汇报政绩军功,淡化朝廷与陛下的存在。要让陛下感觉到,这天下人的眼里,只有皇甫车骑,卢尚书!”
“其四,”袁隗的目光变得幽深,“可以……从童谣入手。找几个机灵的孩童,编些朗朗上口的歌谣,就在这洛阳城里传唱。内容嘛……”他沉吟片刻,“譬如‘皇甫旗,卢氏笔,难及刘氏手中戟’,或者‘车骑来,黄巾败,天下知有皇甫在’……总之,要突出其功高,暗示其势大,更要隐隐点出其与皇权的比较。”
一条条毒计,从这位以儒雅着称的太傅口中吐出,冷静而缜密。他要利用的,正是人性中固有的猜疑,更是帝王对权力旁落的天然恐惧。他要做的,不是正面抗衡,而是在刘宏与皇甫嵩、卢植之间,埋下一根根看不见的毒刺,让猜忌的藤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