汩汩不断地向外渗透出来。这温暖的气流漫过他如朽木般干枯疲乏的关节,一点点驱散着那缠绕骨髓的寒意,似乎将新鲜的生命力重新注满他那具被岁月反复侵蚀、几近空壳的躯体。“诸侯们的鼻子…真是灵光啊…”他想着,嘴角的皱纹牵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那些曾长期匍匐在晋国阴影下的东方诸邦,那灵敏如猎犬般的嗅觉,难道真的已经捕捉到了齐国——这个曾经雄踞海岱、威震四方的古老东方大国,即将再度崛起的微弱征兆?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攫住了他。姜杵臼猛地一撑几案,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残留的爆发力。他起身,大步走向紧闭的雕花窗牖。吱呀一声响动,沉重的窗被用力推开,冰冷的北风夹杂着庭院中草木碎屑和尘土的气息,瞬间灌满了空旷的大殿,吹得他白发飞扬,紫貂皮裘猎猎作响。
视线骤然开阔。庭院中铺满了层层叠叠的金黄落叶,它们被呼啸的北风卷起,在空中打着绝望的旋儿,最终无力地跌落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铺出一大片斑驳灿烂却又透着刺骨凄凉的图案。秋,是肃杀之季,万物凋零,寒风凛冽如刀。但,姜杵臼浑浊的目光死死锁住那风中狂舞的叶片,他看到的不仅是衰败,更是深藏其中的力量——一种积蓄着、等待着、以退为进的力量!金黄的叶在坠落前最绚烂的燃烧,不正预示着来年更为蓬勃的新生?
这肃杀的秋景,竟如此贴合他此刻的心境,契合着眼下纷繁复杂的东方时局!风烛残年?不!他要向天下证明,暮年的霸主胸中,依旧燃烧着足以焚毁旧秩序、重塑疆界的烈焰!
他需要一个目标,一个响亮的宣告,一个能让天下诸侯侧目、让晋国那垂垂老矣的“猛虎”发出不安低吼的壮举!一场酣畅淋漓的征服!一场足以宣告蛰伏的东方巨龙已然抬头,并且喷吐出足以熔金断铁的怒火的征服!
他的目光,深邃而锐利,穿透了宫殿的阻挡,如同猎食的鹰隼展翼掠过层峦叠嶂的山岭和广阔的原野,带着无尽的贪婪与决绝,牢牢地钉在了那片以礼乐着称、温顺依附于晋国强大羽翼之下数百年的土地——鲁国!那里,是孔丘治学的中心,是周公旦的封地,是礼仪道德的象征,更是晋国在东方的基石和颜面!
一个念头,清晰、炽热、如同寂静天穹下骤然炸响的裂空惊雷,毫无征兆地在他心中爆开!瞬间驱散了所有盘踞已久的踟蹰、疑虑和对暮年的畏惧。留下的是熊熊燃烧的征服欲望,和一种近乎暴虐的决断。
“召国夏!”姜杵臼的嗓音如同被粗糙的砂石磨砺过,却带着北风般的冷冽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命令如同离弦之箭,猝然射出,穿透了冰冷凝滞的空气。侍奉在殿角、屏息凝神的寺人们浑身一凛,几乎是以逃命般的速度疾奔而出。皮靴撞击青金石地面的急促声响,在空旷的宫殿里激起一阵短促的回音。
齐国的上卿国夏,此刻正在署衙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卷宗。他年富力强,身形挺拔,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上时刻保持着士大夫应有的沉稳与矜持。然而当他被突如其来的急召唤入这压抑深宫,直面姜杵臼那双如同淬火冰凌般的眼眸时,一种本能的战栗瞬间爬上了他的脊椎。那双老迈却异常清亮的眼睛深处,燃烧着一种他从未在其君主眼中见过的疯狂决意,如同暴风雨前夕海面上诡异燃烧的磷火。
召见的过程简洁、粗暴、直接,如同两军阵前的主帅命令。没有问询,没有商讨,只有冰冷的铁令。
“去!”姜杵臼那只枯槁的手指重重戳向殿外西方的虚空,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带上你的精兵!挑最锋利的矛,选最剽悍的马!给我伐鲁!取其城邑!掳其人口!用他们的土地丰盈寡人的府库,用他们的人丁充塞寡人的营垒!寡人要拿它,作为我东方盟约最坚实、最耀眼的基业!”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青铜甲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