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手腕的纹路往下滑落。他用粗大的指节捏了捏鼻子,仿佛才闻到这满殿无法逃避的恶臭。
“呸!扫兴!”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依然洪亮,带着酒客宣泄后的疲惫和浑浊。他眼角的余光甚至懒得扫向旁边那个被溅射热油烫伤的厨役,那人正捂着脸嘶嘶抽气,蜷缩在地上。庆舍厌恶地啐了一口:“脏了眼的东西,也配在这儿喘气?拖出去!”
两个沉默如石头的府卫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像拖死狗般架起那个哀嚎的厨役,铁箍般的手指死死钳进对方烫伤的皮肉里,毫不容情地拽向殿外深处那冰冷的黑暗。空旷的回廊很快将那急促的、渐渐微弱下去的摩擦拖曳声吞没,只剩下殿内鼎沸如雷的咆哮更加清晰地回荡着,如同无数怨魂不甘的嘶吼,冲击着每一寸油腻的墙壁。
庆舍懒洋洋打了个长而响亮的哈欠,露出发黄的臼齿和松弛的喉咙。他伸了个懒腰,筋骨咯咯作响,敞开的衣襟滑得更低。
“上酒!娘的……渴煞人也!”他吼道,音波在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殿堂内撞出浑浊的回响。侍酒的女奴猛地一震,方才惨烈的一幕让她浑身筛糠,抖得几乎捧不住手中的陶壶。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膝行到席前,双手剧烈抖动,琥珀色的酒液不断从壶口泼洒出来,沿着庆舍身下的兽皮褥子流淌。她死死咬着惨白的嘴唇,才没有呜咽出声。
一只油汗淋漓、带着猩红血渍的大手伸过来,粗鲁地一把抓住酒壶颈,轻易地将那侍酒女奴带得一歪,险些摔倒。那是庆舍。他夺过酒壶,看也不看那浑身抖得不成样子的女子,喉结滚动,扬起脖子便是一阵毫无遮拦的牛饮。琥珀色的酒液沿着他敞开的胸口胡乱流淌,浸湿了衣物,汇入那铺地的皮褥之上。他酣畅地呼出一口带血的酒气,将空壶朝后随意一扔,陶壶砸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再拿!要温热的!”他满足地咂咂嘴,大手一把抓过身旁仅着轻纱、早已面无人色的侍女,捏在她腰肢软肉上,引得她又是一声强抑的、惊悸的抽泣。
鼎中的沸汤不知疲倦地汹涌着,白色的油沫翻滚,夹杂着一些难以名状、沉浮挣扎的皮肉残余,偶尔翻卷出一块森森的白骨,如同地狱之门在吞噬之后露出的牙齿。那浓烈到令人晕厥的肉汤腥气,混合着烈酒的熏蒸、香料辛辣的刺激,织成一张致密黏稠的网,死死缠裹住殿内仅存的生息。每一个侍卫的脸上都布满了一层难以察觉的死灰色,如同石像般矗立着,目光凝固在某个虚空点,或脚下光洁冰冷的石砖上。侍奉的奴仆们战栗不止,呼吸微不可闻,仿佛连血液都已冻凝。殿角的巨大铜漏,水滴缓慢地、固执地一滴一滴落下,撞击在下方的承水铜盘中,发出单调而清晰的脆响,每一次都如同敲在活人紧绷的心脏上。
庆舍半眯着眼,庞大的身躯陷在软榻里,一手捏着新满的酒樽,另一只手用力抓着身旁侍女的臂膀,指关节深陷进那细白的皮肤里,留下醒目的青紫印痕。侍女不敢呼痛,紧咬着的下唇已渗出血珠。殿外,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兵器与甲片摩擦的规律“哗啦”声,那声音在死寂的殿堂中激起了微弱的涟漪,引得几个侍卫的肩膀不易察觉地紧绷了一下。
一个传信卫兵出现在殿门口,一身短打劲装利落,对着庆舍单膝跪地,垂首恭谨道:“主君,少大夫……”他抬眼,眼风飞快地扫过地上尚未凝固的几点暗红油渍和水渍,目光似乎不由自主地粘向殿堂中央那口沸腾咆哮的巨鼎。话音戛然而止,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嗯?”庆舍从鼻腔里哼出一个浓重的尾音,带着酒意和浓重的不悦。他抬起眼白浑浊的眼,只懒懒瞥了门口一下。
卫兵猛地回神,心头一凛,赶忙深深低下头,几乎要把额头贴到冰凉的地砖上:“少大夫车骑已出东门。言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