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首止惊雷(3 / 11)

声都带着金属摩擦似的滞涩,“七国诸侯,聚首首止,当着那不肖子姬郑的面歃血为盟,共推他为嗣主……此言,是亲眼所见?绝无半分夸饰?”语速缓慢至极,字字千钧,如同沉重的石鼓碾压而过。

密使直起腰背,姿态恭敬却无一丝畏缩,声音清晰平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复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千真万确,卑职匿于高台侧近林木之中,目击全程。齐侯立盟台之上,指天为誓,言辞凿凿。鲁僖公、宋桓公、陈宣公、卫文公、郑文公、许僖公、曹昭公七国君侯,皆亲自登台,以指血染唇,饮血为誓,声言必同心竭力,尊奉太子郑承继周祀,绝无二心!”每一个字都像从天而落的巨大冰雹,沉重无比地砸在冰冷的金砖地面,昭示着一个已然钉入史册、无可逆转的铁血事实。

“好!……好一个七国合纵!好一帮忠臣义士!”姬阆撑着冰冷玉石座壁的手指关节因爆发式的用力而瞬间泛出令人心悸的青白色,指节如嶙峋怪石般狰狞突起。一股带着铁锈甜腥味的血气猛地涌上喉头,被他强行狠狠咽下。胸膛里翻滚的滔天怒焰几乎要冲破皮肤,嘶哑疯狂的咆哮在喉咙深处酝酿:“他……他们眼中,何尝还有寡人这个天子?!”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后,惠王猛地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胸膛里狂飙的熔岩。“楚使何在?”他的声音骤然压得极低,如同毒蛇贴地爬行,“寡人要确凿消息,芈家那南蛮子……他的蛮兵几时能动!”

新郑宫城,初夏的蝉鸣粘稠沉闷,无休无止地鼓噪着,冲击着偏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二者在殿内无形的壁垒间反复拉锯、碰撞,折磨着郑伯滑已经濒临极限的神智。一股劣质桐油混合着布帛烧焦的糊味,如同无法驱散的噩梦,深深缠绕在殿内每一缕空气之中。这气味源自昨夜他那因惊惧慌乱而无意打翻在书案上的油灯,灯油泼溅在陈旧的地衣上,火舌猛地蹿起,险些点燃帷幔,被他手忙脚乱用宽大的衣袖抽打着勉强扑灭——多么讽刺而失败的预兆。

厚重的紫檀几案上,两份摊开的密信如同两头盘踞其上、择人而噬的怪兽。左侧那份,书写在质地温润坚韧的宫廷素绢上,墨色深沉内敛、力透绢背,每一个笔画都像是从洛邑宫城深处透出的、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字里行间都沁着周天子冰冷的、无声的杀伐威胁;而右侧那份,则写在数片青灰色的竹简之上,字迹狂放不羁,如蔓生的藤萝般缠绕虬结,仿佛要挣脱竹片的束缚破空而去,扑面而来是楚国密使允诺的、如同荆山云雾般壮阔的南方援军。两条道路,摆在眼前,无论踏上哪一条,前方都可能是万丈深渊。

唯一亮着的烛台上,只燃着半截残蜡,昏黄摇曳的光晕仅能勉强笼罩案几一角。滑枯瘦、青筋微显的手指,神经质地来回摩挲着洛邑诏书那略显粗硬却华贵异常的绢面,感受其细腻冰凉的纹路;又反复划过楚简未经仔细打磨、粗糙硌手的竹皮,指尖传来截然不同的刺痛与灼热感——一种是千年王权沉淀下的高冷压迫,一种则是蛮荒丛林孕育出的原始躁动。

楚使那极具穿透力、带着浓烈荆楚口音的声音,仿佛又在他耳边嗡嗡震响,字句铿锵如攻城之槌:“……我王已得天王密诏,即日整兵点将!我大楚带甲十万,戈矛如林,一日可过方城之塞!只消郑伯依计而行,扼守关隘,阻击齐寇于新郑之野!待我铁甲方阵自叶县、申邑而出,绕行侧翼,呈夹击之势!纵他姜小白有通天彻地之能,亦成困于陶瓮之龟鳖!破之易如反掌!届时天王之威重立,中原定鼎,郑国首功!君上何苦迟疑,当机立断!”

紧接着,是那洛邑密使令人骨髓发寒、如毒蛇吐信般阴冷柔滑的声音,在其后如影随形:“……昔年齐襄公狂悖无道,身死国乱,郑国趁机蚕食其地,天王念及郑室世系传承,隐忍未发,此乃天恩浩荡!今若首鼠两端,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