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被玉圭镌刻的谗言(2 / 10)

不可见的碎屑,“此人心志过刚。前时进言强征王畿近郊民夫,以壮河防,已至民有怨望。”

虢孟如磐石的眼神终于稍稍抬起,在虢仲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虢仲嘴角牵扯出一个薄如刀锋的弧度,并非笑意,更像是某种肌肉的轻微痉挛。

“为避人疑窦,此事你无需出头。自有人,会将这些言语送入东宫傅相耳中。詹父常在傅相面前陈说太子习礼之疏……傅相心中,早已积郁。”

虢仲收刀,举简靠近眼前,审视着那一行行刚正劲挺的小篆,仿佛在欣赏绝世的珍品。片刻后,他又拿起了刀:“另者,大王宫中之制,近侍掌管内宫起居记录者,名唤司簿小臣庆的……”刀尖顿了顿,“此人前月与詹父门人因争一块青玉板而有了龃龉……是块好料子,可惜硬生生被摔了。听闻此人性子颇倔,此事亦未必会轻易消弭。”

简上的字还在继续延伸:“听闻詹父前次赴宗庙祭典归城,其属车过市,车侧徽记无意中刮损了一处旧宅矮墙,致墙垣微倾。户主乃城内老鳏夫,名桑伯,性耿直,然孤苦无依……”

刀锋在简上刻下“桑伯”二字,虢仲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詹父自诩正直,若知悉此事,或有微词。然老物已残,若索要赔偿,恐显刻薄;若不赔,或有损其清名。此事,只消教坊间那几个爱传是非的‘快嘴’人知晓便是了。他们嚼舌头的本事,远胜你的快马。”

虢孟再次发出一个深沉如瓮的“诺”。车外的喧闹声似乎更近了些,隔着厚重的垂帘也能听到小贩嘶哑的叫卖和车轮碾压石板的声音。驷车驶出了宫城范围,外面更嘈杂,也更污浊。刻刀又在简上留下了最后几笔。虢仲停手,吹开简上的细屑。竹简素面洁净的字痕,如同他此刻的目光。

“寻个牢靠的,把这些零散言语,”虢仲将刻好的简片逐一递给虢孟,动作随意,仿佛递出的只是无关紧要的饮宴邀帖,“不显山不露水地,传到该听到的人的耳朵里。懂?”

“唯!”虢孟这次应得短促而笃定,如兵器出鞘摩擦的一声脆响。他接过那些冰凉沉重的竹片,收入那只雕饰着古老云纹的盒中,轻轻盖上盒盖,动作熟练而带着一种虔诚的谨慎。盒盖合拢时,发出一声轻微而沉闷的咔哒声,如同一个预定的机关就此锁死。

车轮辘辘碾过地面细微的沟痕,车身便随之轻轻摇晃,如同水面沉浮的枯叶。车外的喧哗声浪仿佛被一层厚厚油脂隔开,显得模糊而嗡然。那声音里包含着整个镐京的生命力——嘶哑的叫卖声,木轮碾压硬土的咯咯轻响,还有不知何处飘来的低劣酒气与牲畜排泄物的腥臊,混杂着初夏阳光炙烤灰尘特有的焦枯气味,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浊流。虢仲靠回兽皮软垫深处,闭目养神,手掌下意识地虚握了一下,仿佛仍在确认那枚作为卿士信物的大玉圭确已安然在握。

空气骤然变得滞重而不同。原本充斥着日常声响——孩子们的追逐嬉闹、妇人舂米的闷响、土狗懒散的吠叫——的村庄角落,被一种庞大、沉重、不容置疑的碾压声填满。无数穿着相同褐色皮甲与草鞋的脚掌,践踏着齐膝高的麦田。尚带着青涩汁液的麦穗成片倒下,脆嫩的秸秆在重压下断裂,发出细微、密集又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扬起的黄尘混杂着麦子破碎后散发出的清新却又荒诞的微甜,在午后的阳光里漂浮弥漫。

农夫二梁正埋首给自家那块豆田锄草,那轰隆之声由远及近,混杂着金属摩擦和沉重的脚步,如同沉闷滚雷压向地面。他惊愕地抬起沾满泥垢的脸。他的田地恰在村边,紧邻一条被无数车马行人踩踏过无数遍的夯土硬道。此刻,这条灰扑扑的硬道上突然挤满了人,是望不见头也瞧不见尾的行军队伍。车是兵车,轮子巨大,缠着湿漉漉的泥浆;人是兵士,沉默得像块块会移动的石头,只有兵器铠甲在走